媽媽走的那一天,大姐有來送行。她站在人群之中,神情複雜,卻依舊是那個我印象中的大姐——聰明、手巧,會畫畫、愛讀書,有一股與眾不同的氣質。
只是,我們家太窮,她又是長女。
爸爸總說:「我只有小學畢業,孩子我只養到高中畢業。」話說得清楚明白,也像一把界尺,量出了我們該承擔的人生責任。
大姐高中畢業後就北上,一邊唸輔大的夜間部,一邊打工維生。
從那之後,她就像從這個家消失了。她沒有匯錢回來,也很少過問家裡的事。爸媽爭吵時,爸爸總怪媽媽太過縱容她——說她「既不出錢,也不出力」,從爸爸生病到媽媽長照,一路都看不到她的影子。
我自己高中畢業時,有短暫去投靠她幾天。是她推薦我去天台文化廣場煮咖啡、賣書,那份工作我做了大約八個月。除了那一次,這五年來,我幾乎感受不到她作為姐姐的存在。她沒來參加我的畢業典禮,連一句祝賀也沒有;她也沒空陪媽媽走走——其實我一直很希望,至少這一次,媽媽能夠見證我長大的樣子。可是就像從小到大一樣,爸媽從未出席過我的任何一場典禮。
有時候看到電視劇裡姐妹情深,會忍不住想,那是不是只是編劇筆下的幻想?現實中的我們,好像根本活在不同的世界。她的缺席,讓我心裡慢慢結了一層薄冰。現在的我,不太願意再與她有任何交集。
但這樣的感覺說出口,也只能長嘆一聲:「唉……人生如戲,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吧。」
姐姐啊,姐姐……我有時候真的很擔心,我的大女兒會不會像你那樣。自私,冷漠,活在自己的世界裡,對家的情感像浮雲一樣淡薄。
而我,只是一個賣魚的。
卑微地站在人生的邊角,用力愛著我的孩子,卻不知道哪一步,也會成為她們心中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