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絕刃登上山坡。
「季兄，邱兄到了！」梁無欲亦道。「那塔在哪，我怎地沒見著？」邱絕刃東張西望，這才見著一平凡建築，只三四樓高，自山坡頂端冒出頭來，「就這麼小一座？」
季一劍已等在坡頂上了。見了他，邱絕刃竟登時憶起那封信，心頭尷尬頓生。呸，尷尬個屁，那東西一無可信，放在心上做什？
「先上來吧。」季一劍道。
「就會使喚人。」邱絕刃沒耐性了，遂使輕功，一下子踏到坡頂上頭去。誰想到，坡頂景色卻令他甚是驚詫。
首先，此非什麼山丘，而是一座偌大的斷崖。那塔亦非只三四樓，而是光塔尖便有三四層樓高。
邱絕刃對崖下望了去，塔身亦往崖下走，立基於他看不清的遙遠地面。屋簷同樓身層層疊疊，至少有三十樓高。
季一劍走來，朝他肩頭按了按，提醒他迴避樹後，「此塔倚岩壁而築，岩壁坐南面北，對自南方來的武林中人而言，確是不易發覺。」
這便是今要闖將之地？邱絕刃碎唸：「這裡頭能藏多少人啊……」
「至少二三百，若再計地下樓層，則……」季一劍道。
「停。」
邱絕刃伸手打住，「閉嘴吧，我聽了都煩，咱們只三劍客，對一千人一萬人都沒多大差別。」
季一劍沒有反駁，嘆氣，「謹慎行事吧。」
季一劍手拿樹枝，於地面作圖，畫那高塔。邱絕刃雙手抱胸，倚在樹幹旁看著。梁無欲則蹲下身子，像個私塾裡的學子，盯得甚是認真。
季一劍手上的動作稍停，「塔確是高，但塔內之人不可能皆深諳武功，再加之此塔多處理文書事務，應只有基本守備，只要不被發覺動向，不至有太大危險。」
邱絕刃、梁無欲點點頭，季一劍續作分說：「要想癱瘓此地，有二樣東西須得毀卻。」
樹枝一轉，將塔的高處給圈將起來，「第一、養鴿房，冥燈雖有信渠，但重要文書多半由信鴿運送，這些鴿子必須得殺。」
「就是那兒嗎？」梁無欲朝那高塔望去。
「不錯。」季一劍點頭。
邱絕刃隨二人一道看去，紅磚於塔交錯相疊，唯有某處，鐵籠竟是大片外露，乍看如鐵絲網作的牆。
確實，鴿房模、鴿房樣的，不至有太多守備，應是很好闖入。
「梁兄，你可以嗎？」邱絕刃道。
「交給我吧。」梁無欲道。
季一劍再動手上樹枝，「第二、抄書室，此塔內多陳年文件，以渠道圖和機關圖最為要緊。毀卻那些，他們不只難再造信渠，連帶其他機關皆會受到影響。」哎！聽來忒也麻煩。
「能用燒的嗎？」邱絕刃道。
季一劍無言以對，這話分明非妄言胡謅之語，竟令他考慮甚久，「……可以。」
這才像話。邱絕刃道：「那我來吧。」
「抄書室於第二十至三十樓間皆有，兩個時辰內能完成嗎？」季一劍原在顧忌他的內傷，忒也大驚小怪啦。
「少看我不起，半個時辰足矣。」那抄書室想來不少間，可他一把火放下去，燒個精光，不花時間，不費氣力，甚至還能阻絕魔教追擊，此任務再合適他不過。
「好，別作出太大的動靜……」這姓季的竟還嫌他做事粗魯——
「會害到梁兄。」季一劍道。
無法反駁，真有道理。
「塔內仍有人戒備，多半在中下樓層，我會以最小動靜，取最多人性命，以護你們平安，你們自己亦要小心安危。」季一劍道：「以上，還有何問題？」
「那塔主黃信之呢？」梁無欲道。
邱絕刃一怔，怎地提起那廝了？
梁無欲續道：「傳聞他坐鎮塔頂，監管各機巧運作，是不是還須得另外對付？」
該死，害邱絕刃記起那封信來了。可倒也好，一旦見了季一劍不識那人，甚或提議殺之，便能知其清白。
「……廢其通信手段，亦等同廢其耳目，無須多作操心。」季一劍道。
此答遠非邱絕刃所想聽。
這很怪啊，黃信之作為塔主，定能使役魔教武人甚至妖人，不加拷問，不除之而後快，益處究竟何在？
可季一劍沒再多作解釋，兀自站起身，提了劍起來，「那麼，走吧。」
「且慢。」邱絕刃叫住他。
季一劍停步，邱絕刃則暗暗探了探袖中信紙。
「季一劍，我有事問你。」邱絕刃不自覺捏緊紙條。梁無欲似已嗅到氣氛不對，「邱兄，怎、怎麼了嗎？」
可此刻給梁無欲知得，事情只會越加複雜，邱絕刃遂道：「咱倆去旁邊說。」
「為何？」季一劍挑眉。
「哎！總之，你跟我來便是了。」梁無欲還在旁邊，邱絕刃能多講什麼？白添別人懷疑嗎？
可前言不著後語，卻要季一劍如何放在心上？「那回來再議便可。」待到那時便太遲了！
「不成，現在吧！」邱絕刃道，季一劍竟還皺眉，那人道：「夠了，究竟何事？」
「黃信之有信予你——」
季一劍神情一變，煩躁之色蕩然無存。
一陣沉默。
……怎有這種事？斷是他倆決裂一年，邱絕刃心中亦有底氣，他對季一劍甚是了解，甚於除師父外普天之下所有人。
而這份了解正告訴他，季一劍此種表情，定是有所隱瞞。真的假的？邱絕刃暗暗咬牙，便是季一劍心都虛了，邱絕刃仍不願猜忌於他。
邱絕刃盡力不動聲色，掏出袖中信紙，「方才渠中有信飄落，似是黃信之寄送予你……」
嗖！邱絕刃手夾信紙，遞至季一劍跟前。
「季一劍，這究竟怎麼回事？」
季一劍接過那信紙，手指好死不死還顫一下。他愈是動搖，邱絕刃便愈是不安；他愈是沒底氣，邱絕刃便愈是焦急。
逃跑……邱絕刃真不敢信自己竟這麼想，逃跑事小，被人誤會為通敵事大，便是季一劍胡扯個理由都行，他只望季一劍趕緊開口。
沉默良久，季一劍這才張嘴。
「我——」
噹噹噹噹噹噹噹噹噹噹噹噹噹噹噹噹噹噹噹噹！
響聲自塔頂，自黃信之所在處傳來。
冥燈警鐘。
他們破壞信渠的事已遭發覺。
「那聲音是？」梁無欲道。
「是警鐘！」該死，偏生是這種時候！
邱絕刃看看高塔，看看季一劍，又看看高塔，他還想知得季一劍的答覆……啊！敵人都殺將過來了，他還心有顧忌？顧忌個屁！
專心對敵吧！邱絕刃道：「沒辦法了，殺進去吧！」
邱絕刃抽劍，運起輕功，幾要騰空而起。他卻見季一劍眼盯塔頂，雙眼大睜，甚是驚駭，此刻可是發呆的時機嗎？
邱絕刃按住季一劍的肩頭，使勁一晃，「別恍神了，走吧！」
季一劍這才回神過來，跟了上來。
邱絕刃凌空躍起，咚，輕輕一聲，落足高塔其中一層屋簷。他踹開格窗，縱身而入。他甚是幸運，此地應為藏物間，室內陰暗，無人看守。
邱絕刃立時開門，見左首無人，右首亦無人，便大步邁出，入塔內走廊，季一劍和梁無欲亦隨後趕到。
邱絕刃手一送，拍向梁無欲背心，「梁兄，養鴿房在左首邊，完事後趕緊藏好，我再與你會合。」他接著看向季一劍，「姓季的——」
緊要關頭的，那廝要走神到何年何月？
「季一劍！」
季一劍一愣，天知他究竟瞞了什麼？
「做該做的事吧！」邱絕刃道。
季梁二人皆點頭，他們正式分散行動。
【作者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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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登秦嶺者，必有極其思念之人。邱絕刃與季一劍再登秦嶺，又是為了誰？
同門恩仇，熱血武打，都在武俠小說《刃劍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