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案子,必須交卷。
你知道那種感覺嗎?就像國中美術課的最後一節,全班同時畫水彩,有人畫海,有人畫貓,有人畫一整張藍,然後說是「抽象表現」。老師什麼都說好,但你知道真正下課鐘聲響起時,誰沒畫完,誰最慌。
這個案子,就像那節水彩課。每個人都有畫筆,顏料調得七彩繽紛,意見也五花八門。有人要它時尚一點,有人說別太難懂,有人堅持要「打動人心」,但講得最大聲的那位,連產品名字都能念錯三次。會議桌像調色盤,大家輪流潑顏色,最後混成一攤灰。
而我,就是要把這灘灰塗成一張能交出去的畫的人。
說難不難,說簡單也不會太簡單。真正困難的不是寫文案、改簡報,而是你得在一堆七嘴八舌裡,把自己的聲音聽清楚。還要當潤滑劑,但不能磨到連棱角都沒了。句子要改得像他們要的,又不能不像自己說的。
中午一點,我盯著螢幕,突然很想問自己一句:「我是不是根本不適合做這種事?」
但一分鐘後,我還是繼續做了。
這大概就是中年的妥協,沒有什麼適不適合,只有什麼該不該完成。
J 傳訊息來,說他今天也忙得一塌糊塗,問我晚上要不要一起在外面隨便吃點什麼。我回他:「我希望我今天可以早一點點下班,我幾天都暴食,但又好像已經餓了好幾天。」
我不覺得自己非常辛苦,只是有點累。那種繞了一大圈的夜跑,沒人知道你跑得多慢,但你還是想把它跑完,因為你不能讓自己半路就停下。
我說:「今天五點前就要交卷。」
交出去不等於結束,但要讓這件事有一個段落。
今天下午,我請其中一個部門喝飲料,吃甜甜圈。我自己嗑了兩個,再喝一杯無糖茶,自己想要甜與無甜的平衡。甜甜圈吃了有點多,還在暴食狀態中。
我知道,我有一點點討好型人格,在意見過多的世界裡努力不把自己弄丟。即使有時候意識到,我早就沒剩下什麼自己了。也只好學會釋懷,這大概是職場修煉的中後段吧。事情會順利的。不順利,也還是會過去。週一的嘆息終究會被週五的鬆口氣蓋過。每週一到五,反覆來回,沒有意外,輪迴不停歇。
我期待今天交出去的那張畫,不一定完美,但至少不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