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這次是我
秋家大宅,入夜後的庭院涼亭。
夜風涼薄,幾盞庭園燈投下斑駁光影,將涼亭輪廓拉得漫長如嘆息。石桌上攤著一份判決書影本,紙角因濕氣捲翹,像曾被誰緊握至顫抖,殘留尚未散去的怒意。
秋冽海站在桌前,眉心被燈光劃出一道深沉陰影。他沉默凝視著那張紙,彷彿在讀一場註定荒謬的審判,儘管裡頭的每個字,他早已滾瓜爛熟。
腳步聲由遠而近,踩碎夜色的靜謐。
秋冽川走了過來,姿態一如往常的漫不經心。一手插口袋裡,另一手把玩著金屬打火機,「咔嗒、咔嗒」聲響清脆規律,但節奏,卻比平時快了半拍。
「我查了,」秋冽海率先低聲開口,「主審法官是國策顧問那邊的人。」
他聲音不重,但每個字都落得小心翼翼。片刻後,終於問出那句:「你打算怎麼處理?或者……要我出面?」
秋冽川指尖一頓,打火機停在半彈的角度。嘴角勾起一抹笑,那笑容冷、輕蔑、帶著壓抑的怒火。
「哥,現在沒鏡頭,別演了。」
他語氣驟冷,眉眼間戲謔盡褪,化為刀鋒直指核心:「你以為這是什麼?一場需要被控管的家族危機?我背負點罵名,你來清點政治風險,確保秋家整體利益不受損?」
「這不是誤會,也不是指控,這是羞辱。」
他向前一步,靠近石桌,聲音壓得很低,卻如鋼釘般逐字敲入空氣中:「他們不敢說我造假,就繞個彎,說我沒引用自己。用這種漏洞,把我整段職涯踩進泥裡。」
「這不是在質疑我,是在用法律名義嘲笑我當初有多認真、有多蠢地相信體制。」
「然後,」他頓了頓,「判決說——我用了自己寫的東西,卻沒跟自己註明出處。這樣,構成誣告要件。」
他「啪」地彈開打火機,火焰在他瞳孔裡閃出一點淒冷的寒光:
「你知道我最厭惡的是什麼嗎?不是質疑。」
「是那群連格式都看不懂的外行人,坐在審判席上、穿著袍子,宣告我整段學術生涯的價值為零。」
他猛地合上火機,火焰應聲而滅。語氣一轉,壓得更低:
「這不是在傷害我的名聲,哥。這是把我整條學術脊椎活生生剖開,再告訴全世界,它從骨子裡就是空的。」
「我不需要你幫我『擺平』這件事。」秋冽川長呼一口氣,沉靜得幾近克制,「我可以是秋家推去前線的旗幟,可以對著鏡頭演你們想要的所有版本——」
「但這場,不是戲。」
他的聲線陡然沉下,像從骨縫裡擠出的冰渣:「你以為我只是個被告?」
他低笑一聲,笑意裡全是徹骨寒意,「錯。我是那個被從腦子裡挖出成果、再拿這成果來打我,硬生生冠上一個罪名的人。」
「他們甚至連劇本都懶得改,只用了四個字『自我抄襲』。」
他話語一停,眼神如炬,牢牢鎖住秋冽海:
「你知道這有多荒謬嗎?連林律伊那種懶得出面的人,都氣到把整條誣告罪的刑法條文倒背如流。」
秋冽海終於開口,聲音壓抑:「冽川……我不是要你忍,我只是——」
「只是習慣用秋家的方式處理問題,是吧?」秋冽川毫不留情地打斷他,聲音冰冷,「資源交換、話術協調、體制斡旋。你看到的是政治局勢,我看到的,是我整個人被當成垃圾收編。」
他緩緩吐出最後一語:
「這次,不是秋家,是我。」
片刻靜默。
秋冽川轉身離去,步伐穩而堅定,最後回頭也不回,拋下一句:「他們想在我專業上潑髒水?那我就讓他們親眼看到,那不是汙點,是整個司法系統會崩塌的結構性裂縫。」
他走遠了。
這一刻,秋冽海終於意識到:
冽川,這次真的很不爽。
不是計算,不是表演,而是那種連最後一寸信念都被踐踏後,骨子裡都在燃燒的——真・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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