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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個充滿不確定性的世界裡,有些選擇需要巨大的勇氣。2017年,當 20 多歲的 Palmer Luckey 剛被 Facebook 開除時,他面臨一個人生轉折點:是拿著賣掉 Oculus 的鉅款去享受生活,還是將這股憤怒轉化為改變世界的動力?
他選擇後者,而且選擇一個在當時矽谷極不受歡迎的領域「國防科技」。
為什麼一個 Oculus VR 創辦人會轉身投入爭議性極高的軍工產業?Anduril 如何在短短八年內挑戰美國五大國防巨頭的壟斷地位?最重要的是,面對中國 350 倍造船產能的壓倒性優勢,這家公司將如何透過 AI 改變現有競爭格局?
這期內容會有:
- Palmer Luckey 從 VR 到國防領域、夢之隊成行
- 中美博弈的戰略棋局:軍事工業競爭的新戰場
- 腦力勝過蠻力:Lattice 讓每台武器都有大腦
- 超強大腦外,也要有手腳:全域產品生態系統🔒
- 對抗五大巨頭的策略:軍事版的魔球🔒
- 收購、收購、收購:拓展陸海空產品線🔒
- 重新定義製造:軟體驅動製造革命 Arsenal-1 工廠🔒
- 澳洲模式:台灣辦公室的下一步?🔒
- 人才選擇:邪教般的使命感、零信任人才管理哲學🔒
- Anduril 內部產品開發原則:避免打造「蝙蝠車」🔒
- 結語:重新定義國防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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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lmer Luckey 從 VR 到國防領域、夢之隊成行
Anduril 這個名字來自《魔戒》中亞拉岡的聖劍,在精靈語中意為「西方的火焰」。就像故事中的聖劍重鑄後擊敗了索倫大軍,Palmer Luckey 希望 Anduril 能成為對抗現代威權勢力的利器。
這故事的起點,要從被 Facebook 解雇的 Oculus VR 創辦人 Palmer Luckey 說起。
2017 年當時 25 歲的 Luckey 剛剛被 Facebook 開除,原因是向「錯誤的政治候選人」捐贈了 9000 美元。「我很憤怒,我每天早上起床都握緊拳頭,我要證明給他們看,我是 somebody,我不是曇花一現,他們還沒有看到我的極限。」他說,這也成為了他創立 Anduril 最原始、最強大的動力。
選擇困難且正確的賽道
在被 Facebook 開除後,Luckey 面臨一個選擇:是拿著賣掉 Oculus 的錢去享受生活,買遊艇、在義大利或摩納哥置產,還是投資到真正重要的事情上,用自己的時間、網路和才華對世界產生積極影響。
他選擇了後者,而且選擇了一個當時在矽谷極不受歡迎的領域「國防科技」。2017 年的矽谷,與軍方合作被視為政治不正確。許多科技公司員工甚至上街抗議與美國軍方的合作。這是美國歷史上前所未有的現象,最具創新能力的技術工作者與國家安全部門的徹底脫節。
Luckey 敏銳地意識到這種脫節的危險性。「如果科技界最聰明的人才和國防工業的巨頭們都放棄創新、放棄我們的國家,美國將永遠失去保護我們生活方式的能力,也無法為世界安全做出有意義的貢獻,特別是對那些幾十年前就決定信任美國作為安全夥伴的國家。」Do right thing 也不斷出現在他來台的演講中。
Anduril 的創立離不開另一個關鍵人物 Trae Stephens。作為 Founders Fund 的合夥人和 Palantir 的校友,Stephens 為這次創業帶來關鍵的產業見解和資源網絡。
Stephens 在 Founders Fund 被賦予一個任務:尋找下一個 Palantir 或 SpaceX。但在深入研究國防科技領域後,他發現市場上充斥著小規模的單點解決方案,缺乏能夠規模化的平台型公司。
「真正需要的是 21 世紀版本的洛克希德馬丁(Lockheed Martin),一家以軟體為核心的主要供應商,擁有針對低成本系統的雄心計劃,能夠善用技術在提升防禦能力的同時降低國防開支。」這也為 Anduril 的商業模式奠定了基礎。
Brian Schimpf 是 Palantir 的前工程總監,擁有近十年的軍用軟體開發經驗,他也是目前 Anduril 的執行長。Joseph Chen 是前陸軍傘兵,也是 Oculus 的早期員工,帶來了軍方視角和硬體工程能力。Matt Grimm 則是營運專家(他也是掛台灣辦公室負責人),曾與 Schimpf 合作過自動駕駛專案,後來加入 Palantir 和 Thiel 的 Mithril Capital。
這個五人團隊的組合幾乎完美互補。Luckey 提供硬體天才和創新視野,Stephens 和 Schimpf 帶來 Palantir 的軟體基因和政府關係,Chen 貢獻軍事實戰經驗,Grimm 負責將一切整合為可規模化的商業運作。
Peter Thiel 的 Founders Fund 提供種子輪資金(在後續幾輪中也擔任領投),但更重要的是精神支持。Thiel 一直相信應該投資那些「看似不太可能但極其重要」的事業,國防科技完全符合這個標準。在矽谷主流排斥軍工產業的環境下,Thiel 敢於支持這樣一個充滿爭議的題目,展現了他一貫的反主流勇氣。(實際上 Luckey 的第一個創業也拿到 Founders Fund 的資金)

中美博弈的戰略棋局:軍事工業競爭的新戰場
Anduril 看見什麼樣的美國國防產業的危機與機會?
冷戰結束後,美國國防產業經歷一場史無前例的整合浪潮。1990 年代初,美國有 51 家主要國防承包商,經過數十年的併購整合,最終形成了五家巨頭的寡頭格局:洛克希德·馬丁、波音、雷神技術、諾斯洛普·格魯曼、通用動力。
這種高度集中帶來了系統性問題:
- 第一,成本加成合約制度的惡性激勵
在這種模式下,承包商基於實際成本收取 6-8% 的固定利潤率,成本越高利潤越高。這完全不鼓勵創新或成本控制,反而激勵承包商盡可能推高項目成本。
一個典型的例子是 F-35 聯合攻擊戰機項目。這個號稱史上最昂貴軍事項目的總成本已經超過 1.7 兆美元,每架戰機的成本高達 1.6 億美元,是最初預算的三倍以上。項目延遲了近十年,至今仍存在大量技術問題。但對洛克希德·馬丁來說,延遲和成本超支反而意味著更高的利潤。
- 第二,人才流失問題
在二戰和冷戰時期,約翰·馮·諾依曼這樣的頂尖科學家會直接為軍方服務,推動了雷達、核武器、導彈等突破性技術的發展。但現在的情況完全不同,最優秀的工程師和科學家都聚集在 Google、Meta、Apple 這些科技巨頭,很少有人願意投身國防領域。
這種脫鉤有多個原因:一方面是價值觀的變化,矽谷工程師普遍對軍工產業持懷疑態度,認為製造武器在道德上有問題。另一方面是經濟考量,科技公司提供更高的薪酬、更好的工作環境、更大的創新空間。再加上,許多科技公司為了進入中國市場,刻意與美國軍方保持距離。
最終導致的結果是 80% 的國防預算流向了五家傳統巨頭,新創公司根本沒有參與重大項目的機會。整個產業變成了一個高度僵化、缺乏競爭、創新停滯的封閉系統。
- 第三,來自中國軍事能力的快速崛起
Palmer Luckey 在多個場合提到了一個讓人不寒而慄的數字:「中國的造船能力是美國的 350 倍」。中美兩國在軍事裝備製造能力上的巨大差距。
在造船能力方面,中國的優勢已經到了令人震驚的程度。中國的造船產能是美國的 350 倍,這意味著如果爆發衝突,美國每個月能建造一艘軍艦,中國能建造 350 艘。更關鍵的是,中國的「軍民融合」政策要求所有商業船舶都必須符合軍事標準。那些看似民用的滾裝渡輪,甲板支撐結構都足以承載坦克和裝甲車。一旦需要,中國可以瞬間動員整個民用船隻執行軍事任務。
在導彈生產方面,差距同樣驚人。中國擁有自動化的巡航導彈生產線,一週的產量就超過美國一年的總產量。這些生產線可以 24 小時不間斷運轉,快速大量製造精確打擊武器。
Luckey 在 TED 演講中描繪了一個假設情境:中國對台灣發動閃擊戰,彈道導彈如雨點般摧毀台灣的軍事設施,美軍艦隊在反艦導彈群攻擊下沉沒太平洋。美國發現自己既沒有足夠的武器,也沒有足夠的平台來投送這些武器。8 天內美國就耗盡了精確制導彈藥庫存,台灣在幾週內淪陷。
這不只是軍事災難,更是地緣政治格局的根本改變。中國將成為世界主導力量,專制主義將在全球蔓延,個人自由將受到侵蝕,小國將被迫屈服於威權統治。
面對這樣的戰略挑戰,儘管美國在製造能力上落後,仍在某些關鍵技術領域仍保持優勢。Luckey 指出:「在製造方面,他們領先我們。但談到 AI、感測器技術,幸運的是我們仍然領先。美國在這方面確實處於優勢地位。」
從數量上美國永遠無法與中國競爭,透過 AI 驅動的自主系統,美國可以用更少的人力操控更多的武器平台,這正是 Anduril 看到的機會窗口。

腦力勝過蠻力:Lattice 讓每台武器都有大腦
這裡想要偷渡一點,今年夏季非常喜歡的電影《超人》中反派角色 Lex 不斷反覆出現的台詞「Brain beats brawn」。(他用了類似無人機遠端傳送打鬥畫面,Lex 會針對超人的每一步給他們造的類似生化人出反擊指示,他想偷臭超人只有蠻力,他可以靠著腦力勝過超人)
用腦力勝過蠻力這件事,也可以在 Anduril 的產品中看到。正是「戰爭的操作系統」的平台 Lattice ,代表了一個專為現代戰爭設計的作業系統。
Lattice 重新定義了人機關係。在傳統模式下是「多對一的關係」,每個武器都需要專門的操作員、每個系統都有獨立的界面,這在現代戰爭的複雜環境下顯得效率低落;Lattice 則是「一名士兵控制多台機器」,能夠同時接入數百個不同的感測器、武器和平台,將所有資訊整合到一個統一的作戰圖像中。操作員不再需要盯著幾十個不同的螢幕,而是透過一個界面就能掌握整個戰場的態勢。

傳統軍事侷限性:系統各自獨立、難以有效協作
傳統軍事系統的一個核心問題是「煙囪效應」。不同兵種、不同裝備系統使用各自獨立的通訊和控制協議,彼此之間很難有效協作。海軍的艦載雷達發現了空中威脅,但要將這個訊息傳遞給空軍的防空系統,往往需要通過複雜的人工流程,延遲可能長達數十分鐘。
更糟糕的是,這些系統大多由不同的承包商開發,彼此競爭而非合作。每家公司都希望客戶完全依賴自己的產品生態,不願意開放介面與競爭對手的系統整合。結果是軍方花費大量資金購買了一堆無法互通的孤島系統。例如 F-22 和 F-35 戰鬥機的戰術資料鏈就不相容。
Stephens 將 Anduril 定位為「偽裝成硬體的軟體公司」,這個策略背後有深刻的商業考量。軍方採購人員習慣於購買看得見摸得著的硬體裝備,這讓他們在銷售純軟體上非常困難。主要軍方擔心軟體的價值難以評估,也懷疑軟體公司能否提供長期的維護支持。
所以 Anduril 採用「特洛伊木馬」戰術。表面上,他們銷售的是邊境塔台、無人機、感測器等硬體產品,但這些硬體的真正價值在於內嵌的 Lattice 軟體,實際上獲得的是一套統一的 AI 作戰系統,之中會有將各種感測器和硬體資產的資訊整合起來的「核心軟體平台」和「人工智慧引擎」。
這概念也是 Palmer Luckey 和 Stephens 強調透過軟體和人工智慧來放大人類操作員的能力,以應對數量上的劣勢。
Lattice 的核心架構基於三個關鍵能力:感知、決策、行動。
- 感知層面:即時理解
Lattice 整合來自不同平台的感測器數據。這些數據可能來自衛星、雷達、攝影機、聲納、無人機等,它運用 「感測器融合」(sensor fusion)、電腦視覺、邊緣計算、機器學習和人工智慧等技術,來偵測、追蹤並分類附近所有相關的物體。
這不只是簡單的數據彙總,它能將這些異質資料統一為實時的「3D 戰場視圖」。Lattice 使用機器學習演算法來識別和分類目標,判斷威脅等級,預測目標行為。
比如說,系統會整合來自雷達(位置、速度)、紅外攝影機(熱特徵)和電子偵察設備(通訊頻率)的資訊,以判斷目標類型(民用飛機、軍用戰機、無人機)並評估其威脅等級。
- 決策層面
在決策層面,Lattice 不只是被動地展示訊息,而是主動提供操作人員行動建議。當系統檢測到威脅時,會自動分析可用的應對選項,評估每個選項的成本、風險和效果,然後向操作員推薦最佳方案。
這種決策支持功能特別適合現代戰爭的特點。現代衝突的節奏極快,威脅可能在幾秒鐘內出現和消失。人類操作員往往沒有足夠時間蒐集訊息、分析選項、做出決策,Lattice 可以在毫秒級別完成這些工作,為人類決策者爭取寶貴時間。
- 行動層面
在行動層面,一旦操作員批准了行動方案,Lattice 會在幾秒鐘內自動將指令發送給相應的硬體資產,實現「快速、精準的指揮與控制」。
比如,如果決定攔截一架敵方無人機,Lattice 會自動選擇最適合的攔截器,計算攔截路徑,發送控制指令。這個過程完全自動化,不需要人工干預。
整個過程從威脅檢測到攔截行動可能只需要幾十秒,遠快於傳統的人工流程。更重要的是,系統可以同時處理多個威脅,單個操作員可以管理數十個甚至上百個作戰單元。
善用軟體特性:可擴展性與開放性
Lattice 的設計採用模組化設計,可以輕鬆整合新的硬體平台或軟體功能。當 Anduril 開發出新的無人機或感測器時,只需要為其開發一個 Lattice 介面模組,就可以無縫接入現有系統。
這種開放性也延伸到第三方產品。Anduril 並不試圖壟斷整個國防生態,而是願意與其他公司的產品整合。他們為美軍現有的老舊系統開發 Lattice 適配器,讓這些 40 多年前的設備也能接入現代化的指揮網絡。
在商業模式方面,Lattice 創造了類似軟體領域的網絡效應。每增加一個新的硬體節點,整個系統的價值都會提升。每投入 1 美元改進 Lattice 的核心演算法,所有連接的硬體平台都會受益。這種邊際成本遞減的特性,讓 Anduril 相對於傳統國防承包商具有巨大優勢。
Luckey 對 AI 戰略的前瞻性判斷已經得到驗證。2017 年創立 Anduril 時,人工智慧還不是熱門投資領域,很多投資人認為軍用 AI 是天方夜譚。但 Luckey 清楚地看到終局:未來戰爭必然由大量低成本自主系統主導,而這只有透過 AI 才能實現。
現在 Luckey 經常開玩笑說自己在進行「Palmer Luckey I Told You So 巡迴」,因為所有人都開始承認 AI 的重要性。2025 年 Anduril 與 OpenAI 的合作,更是印證了他當初判斷的正確性。兩家公司將共同開發專門針對國防應用的 AI 系統,重點是提升 Lattice 平台對抗無人機威脅的能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