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即吾心:「修善寺」的時空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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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躺在竹林裡石板路中段的圓圈外形的大型坐椅上,看著那被竹梢包圍起來而成不規則狀的藍色天空,竟有種莫名的感動。翠綠的竹葉隨風搖曳,圈繞而成的藍色形狀也隨著任意變化。也在那時突然驚覺,眼下四周的旅人,不也坐躺著圍成一圈,像極了竹林圈繞著天空,人們則是以身形圈繞著大地。旅人仰看天空的感動,是否也是天空俯瞰地面的趣味。一如竹梢以其輕柔與多變形塑著天空的形狀,旅人也以仰躺的姿勢圈繞著土地的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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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映照,抑或者那是模仿,望著竹梢搖曳生姿的樣貌,腦海裡的想法彷彿也跟著恣意飛揚。思緒逆著方才走過的路徑遊走,那紅色的桂橋橫跨在桂川上搭襯著兩旁鮮綠的樹木。茂盛的枝椏,遮蔽著夏日的豔陽,難得的涼蔭拉緩了行走的步調,也讓人得以停駐聆聽桂川的流水潺潺。伴隨著涼風徐徐、樹葉婆娑,那美讓人耽溺,讓人癡迷。不僅如此,桂川旁的咖啡色調的古老平房,在那樹林之中若隱若現,像是在那世外桃源之中,多了些日常的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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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同於原始山林的粗莽,也不同於深山密林的歸隱,那是一種迴盪於日常,卻又不同於日常的閒適與自在。最特別的,莫過於桂橋的朱紅,點綴在整個冷色調的調色盤中,那耀眼奪目的美,不僅沒有突兀的感覺,反而有種難以言說的契合。感受著那色澤的交融,那像是在靜謐而舒緩的氛圍裡,不經意地叩響著內心的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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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怪乎,這場景成了無數文學作品的原形舞台,彷彿行經這兒就成了故事的主角,情的流轉、心的波動。有趣的是,靜謐的環境,凸顯了流水潺潺的聲響;冷色調的環境,放大了朱紅的感受;而放鬆的氛圍,反而挑動著深藏於內心的那股關於悸動的想望。不知是否如此,所以桂橋有著戀愛之橋的稱號,甚至橫跨著桂川的五座橋,都帶著情愛的元素。

情,不單單存在於愛戀,而廣存於人與人之間。思緒再往回走,那引人注目的「獨鈷之湯」,就在桂川河畔,那可是日本的三大古泉。傳說那是空海大師來到修繕寺時,看見孝子用桂川之水幫重病的父親洗浴,由於河水冰冷,其遂以佛家法器「獨鈷杵」敲碎一旁的岩石,之後便湧出溫泉,不僅緩解了原本的寒冷,甚至治癒了重病的父親。此後,泉眼歷經千年而不枯竭,更成為伊豆最古老的溫泉。雖然,眼下「獨鈷之湯」的盛景,只是桂川旁以一個亭子圈繞著,但獨鈷之湯暖和了身子,故事溫暖著人心,這也使得修繕寺成了遠近馳名的溫泉勝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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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海大師,不單單以杵成就了溫泉,更於桂川旁建立了「修禪寺」,從桂川旁沿階梯而上,就是寺門。雖然不過是幾層的階梯,卻好像把情留在桂川,那是專屬於桂川的多情,而此處則為修禪之地。每一個階梯的踩踏,彷彿都是一種放下;每一個階梯的踩踏,彷彿都是一種滌洗;放下人間的種種,滌洗心靈的塵埃。跨入寺門,兩旁一是大師之湯,一是規模甚大的鐘樓。如果拾級而上的階梯,依舊難以割捨人情與世故,那麼是否鐘鳴的震懾、溫湯的滌淨當更能讓人更深一層地叩問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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禪寺被群山環繞,那樹林蓊鬱的精彩,像是一種隔絕。那不禁讓人想起了此處曾在歷史中佔有舉足輕重的地位,因為那是鎌倉時代軟禁政治對手的所在。當年天然的山林原就是修行的道場,卻被看中成為隔絕的場所,那是眼界的差異。如今,這歷史的古剎,即便背負著種種的過往,都不過是人心的試煉。回歸禪修,回歸山林,那是滌淨、那是放下。禪寺旁矗立著石雕的達摩祖師像,那不怒而威的面容,彷彿在那大師之湯與鐘樓之後,又是一次的提醒與試煉。腦海裡不禁想著於此軟禁,若能放下於世俗的雄心萬丈,那是安住,若是心繫著再起風雲,那是折磨。安住與折磨,存乎一心,那是易,那卻也是難。放下、觀照、修禪,心卻總是被思拖著、拉著,攔不住、找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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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畔的吵雜聲,將心緒瞬間拉回現實,睜開雙眼,那變化的天藍色塊提醒著眼下的狀態。竹葉的樹梢依舊搖曳生姿,方才的巡禮走踏彷若夢一場。緩緩起身,感受著竹葉掩映的光影變化,想起了因為這竹林、這氛圍,使得這兒有「伊豆小京都」的稱號。然而眼下的竹林雖然不若京都嵐山壯觀,但是石板路的設計以及竹葉光影的通透,皆有其獨特與迷人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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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當接續前行往楓橋而去,卻又想著方才所發生的一切,感覺不甚真實。遂再次坐躺下來,癡癡地望著被圈圍的藍天。有趣的是,明明眼睛所見只是色塊,卻依舊強烈地感受著蒼穹的無垠。也許正是因為如此,原本受限於視野的感受,突然也開始有所變化。也許正是因為方才念頭與記憶的交雜,那畫面的不斷切換,倒也連結到關於土地的廣袤。天與地,包覆與承載,那無垠對比著自身的渺小,心裡頭不免琢磨著關於天地人的三才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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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心啊!從感官的接收,轉換到思緒的翻騰;從過往歷史的想像,跨越到當下的真實;從情愛的耽溺,名利的追索,覺悟到放下與滌淨;那不也充滿著無限的可能。一如眼下,或是靜靜地感受著竹葉的輕吟與飛揚,或是隨著思緒遠颺停留在桂橋的那一抹朱紅,或是雙手合什佇立在修禪寺觀照著念頭的來去。那是人心,可以遊走四方,可以穿越古今,可以安住當下,更重要的是人存於天地之間,可以與天地同在。

想到這當口,彷彿與天地合為一體,起身緩緩地走著,多一點從容,多一點自在,因為看見己身的存在,因為感受到天地的精彩。想起了陸象山所說:「宇宙便是吾心,吾心便是宇宙。」心,慢慢地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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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理師的海洋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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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寫的內容,原則上仍以書籍、電影、旅行、攝影、心理為主軸,而因為己身為心理師,所以往往在思考的面向上會從心理學的角度切入,期待能夠提供一個不一樣的感受與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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