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聲細密,像誰在窗沿敲打著過去的日子。語晴在陪護床上翻了個身,被這連綿的聲音吵醒。醫院的早晨總是格外安靜,連走廊的腳步聲都顯得輕手輕腳。
她坐起身,第一眼就看見昀川的床邊擺著一疊文件,壓在一本翻到一半的小說底下。那白色的封面和密密麻麻的字母,是她熟悉的醫院檢查單。她伸手想拿起來,卻又在指尖碰到紙邊的瞬間停住——不想這麼直接揭開他刻意藏起來的東西。
「醒了?」昀川的聲音從被子裡傳來,帶著一點剛起床的沙啞。她立刻收回手,笑著說:「嗯,雨聲太吵了。」
他坐起來,隨手把那本書合上,順帶將那疊檢查單推到枕頭下。「我以為妳睡得比我還熟。」
語晴沒拆穿,只是拉開窗簾,讓灰白的天光灑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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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醫院的走廊依舊充滿消毒水的味道。昀川穿著薄外套,慢慢地和她並肩走著。語晴一邊講著自己系上活動的趣事,一邊偷瞄他的步伐——以前他總是走得比她快,現在卻常常慢下來等她。
「對了,我前幾天沖的咖啡,客人說像在喝焦糖。」她半開玩笑地說。
昀川笑出聲,「那不是很好嗎?焦糖拿鐵啊。」
「問題是……我根本沒放焦糖。」語晴故意瞪他一眼。
他笑得很自然,像什麼都沒變,只是走了不到一層樓的距離,就輕輕呼了口氣,腳步慢了下來。
「太久沒運動了。」他解釋得輕描淡寫。
語晴看著他微微起伏的胸口,沒說什麼,只是默默放慢了自己的步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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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病房的途中,昀川忽然停下腳步,右手按在胸口,眉頭皺了一下。
「怎麼了?」語晴下意識去扶他。
「沒事,抽了一下筋。」他很快直起身,還故作輕鬆地眨了下眼,「妳別皺眉,我真的沒事。」
她沒收回手,卻感覺到他輕輕推開的力道——不重,卻足以讓她明白,他不想讓自己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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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雨聲再度落下,比早上更密集。昀川已經睡著,呼吸均勻而安靜。語晴在陪護床上輾轉,腦中卻滿是白天那個蹲下的瞬間。
她終於忍不住,輕輕起身,把枕頭下的檢查單抽了出來。燈光下,那一行行冰冷的字映入眼簾——「病情進展加速」「建議持續住院觀察」「需進一步治療」。
她盯著那些專有名詞,手指微微顫抖,彷彿能從字裡行間聽見醫生沉重的聲音。
眼淚在視線模糊之前悄然滑落。她想起高中那年,他在訊息裡說過的話——「我想當妳的樹,直到哪天我撐不住。」
原來,那天或許已經比她想像的更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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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晴坐回陪護床,把檢查單摺好放進自己的包裡。她抬頭看向床上的昀川,他的側臉在昏黃的燈光裡顯得有些瘦削,但眉宇間還是那股熟悉的沉穩。
她深吸了一口氣,像是在對自己下承諾般低聲說:「就算這棵樹要倒下,我也要在它身邊,替它撐過最後的風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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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這棵樹要倒下,
我也要在它身邊,
替它撐過最後的風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