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怪談:檔區上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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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後來被調到病歷室,需要輪三班。大夜班的工作,大多是把病歷歸檔,然後再抽調隔天要用的病歷。

有一次夜裡,我一疊一疊地把病歷塞進高聳的檔案櫃,忙了一個多小時,終於清空檔車,準備開始調閱。那時候,我推著空檔車在櫃子間穿梭,突然有種怪異的感覺──好像,有人正從上方盯著我。

我下意識抬頭掃了一眼,什麼也沒有。櫃子頂端離天花板只有一點縫隙,頂多能容下一個小孩趴著而已……怎麼可能有人。

我安慰自己,繼續抽病歷。可沒多久,那種「被凝視」的壓迫感又出現,還是來自櫃子上方。音樂繼續在耳機裡播放,我卻完全無法專心。

那晚,我硬著頭皮把工作做完,之後就再也不敢抬頭往上看。

幾天後,我輪到早班,刷病歷時隨口把「大夜班被盯著」的怪事告訴同事。

她哀號:「吼呦!後天就換我大夜班耶,你會害我不敢進檔區啦!」

我笑著岔開話題,沒再多說。

結果兩天後交接,她一臉抱怨:「都怪你!你說什麼檔區有東西,結果我還真的遇到了!」

她說,那晚她也感覺到視線盯著自己,本來還假裝沒事,但壓力越來越重,忍不住抬頭瞥了一眼──

只見檔案櫃頂上,真有一張側趴的臉,正往下俯視。

雖然沒對到眼,但那一瞬間,已經嚇得她全身冰冷。

她硬著頭皮把病歷抽完,剩下的時間死守在工作台,等我交接。

我聽完全身僵硬,只能苦笑:「靠……所以真的有東西?那以後大夜班要怎麼上啊?」

這件事很快在病歷室裡流傳開來。

有人說那是舊院區留下來、隨著病歷搬過來的東西;也有人猜,是哪個過世病人的「身分」被留在檔案櫃裡。

不論真相如何,之後上大夜的同事,幾乎都會盡快完成抽調,不敢在檔區久留,更不敢抬頭。

雖然再也沒人真正看清那張臉的樣子,但某次交接時,一位資深學姊卻說:「其實也不只一個故事。有次我看到一個人影閃進小檔案區,穿著傳送人員的制服。我以為是誤闖,就跟著進去看,結果裡面空無一人。」

小檔案區就在大檔案區旁邊,專放特殊或死亡患者的病歷,我們平常很少會進去。

我問她:「確定不是眼花?」

她只是笑了笑:「我也希望是眼花吧,反正後來就沒再遇過,就當沒看見好了。」

自那之後,病歷室的檔區對我來說就成了「不能多想的地方」。

每次上大夜班,總有一股隱隱的不安。

雖然什麼事都沒發生,但心裡始終清楚──

上方,真的有人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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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色書簡 The Cloud-Stained Lett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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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寫下的是未說出口的話語、未寄出的思念,以及所有你我之間的沉默。 每篇文字,都是一次次靜謐的醞釀,從未得到過回應的遺憾與渴望。 有時是散裝文字,承載不了心事而破碎;有時是一篇荒誕的天馬行空;有時是腦海翻騰已久的故事;有時是單純想在杳無人煙的地方嬉戲;更多的是,那一抹壓抑過後的情慾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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