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伏哭、龍戰於野--【將軍白髮征夫淚】--我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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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仁宗寶元元年(1038),李元昊正式築壇受冊,稱「始文英武興法建禮仁孝皇帝」,國號「大夏」,次年,西夏對北宋發動大規模之軍事侵犯,獲得大勝,自此,宋朝西北邊境戰亂不斷,百姓流離失所,度過了四年動盪不安的苦難歲月。

時值北宋仁宗慶曆二年,涼秋(1042),宋兵和來犯的西夏大軍對峙於蕭關。

「明日西夏前鋒軍就會到達城下,到時就只能全靠你們了。」目光緩緩掃過議事廳內諸將,范仲淹心下黯然。

見著一張張年輕臉孔散發著傲人的英氣,這年來隨著自己整軍經略,都有了深厚的感情,然而每每大戰後,廳內大半人雖著同樣軍裝,但就會換上了新的面孔。被撤換下來的人,因為喪身於戰場上,其家屬往往都是朝廷發放體恤金的對象,念及至此,范仲淹心下不住嘆息。

勉強打起笑容,揮手道:「大家休息吧,明日還有得忙。」見諸將行禮要離去,又道:「成寬,我有話想跟你說。」一名年約三十來歲身著布衣的漢子應聲而出。

待眾人都離去後,范仲淹才負著手,踱至窗前,目光望向天邊的新月。

良久,方又轉頭回來看著那名叫岳成寬的漢子道:「據探子回報,明日敵人領軍的是那在西夏享有崇高地位的長留山城之主『西漠狂刀』拓跋十翼。」

岳成寬眉頭微微一皺,正要答話,范仲淹卻阻止他:「成寬,我有一事相求。」頓了頓,似乎在考慮什麼才又說:「這也是個『命令』﹍﹍以參知政事的身份(相當於副宰相),以一個垂暮之年的老人,和以老師的身份求你。」

不顧岳成寬露出的訝異眼神,范仲淹繼續說道:「我知道這要求很自私,對你來說也很不公平,你正當盛年有為之身,一身武功又有大成,本該在江湖上轟轟蕩蕩闖出一番事業,你卻肯留在這西北邊荒之地兩年助我,我很是感激。本不應該再對你要求什麼的,但是,這件事若不是你,我也無人可託了。」說到後來,語調卻慢慢轉高。

見范仲淹如此神色,要求的事肯定極為重大,岳成寬不由露出猶豫的神情。

范仲淹見岳成寬不答,心中著急起來,直接就表現在臉上,走上前雙手抓著岳成寬比自己還要高的肩膀,道:「答應我,你一定要答應我,事關大宋命運,關係著華夏千千萬萬人的苦難日子!」講完,這才省悟到自己的失態,忙放開手退後幾步,但是看著岳成寬的眼神卻更為熱切。

岳成寬為難起來,只得先安慰范仲淹道:「老師,您先說,我若能做到,我定會盡力的。」

范仲淹一聽如釋重負般噓了口長氣,臉上已露出了笑容。伸手到懷裡取出了一章奏褶,遞給岳成寬道:「你先看看這個。」

岳成寬搖搖頭苦笑卻不接過。范仲淹才醒起,笑道:「你還是不肯學識文寫字。」自己將奏褶打開,就念了起來:「明黜陟,抑僥倖,精貢舉,擇官長,均公田,厚農桑,修武修,減徭役,覃恩信,重命令。」

他越念,岳成寬的臉色越是嚴肅,到他唸完,岳成寬才道:「老師,您要推動改革?」

范仲淹剛唸完奏章,一口氣還沒喘過來,就激動地大聲回答:「是的,需要改革了!這三年來我就一直在思考,大宋實在需要更嚴密的仕官制度,農桑,武備,法制,傜役都要改了,大宋近百年來的積弱,全在於!﹍﹍咳咳﹍﹍咳咳咳咳﹍﹍」一口氣喘不上來,咳了好陣子,才又大力喘幾口氣接下去說:「變法先要往澄清吏治,推行法治,和富民強兵這三方面進行。太多太多要變的了。」

范仲淹雙眼射出充滿希望的光芒,又喃喃接下去道:「我要稟奏聖上推行改革,只有變法圖強,才能富民強兵,才能抗遼制西夏,人民才有好日子過!」

聽到這裡,岳成寬不禁遲疑:「我一武人不懂朝廷,不懂律法,我又能做些什麼?」

范仲淹心中高漲的熱情一瞬間冷卻了下來,再仔細瞧瞧眼前這三十來歲的男子,比一般人還要高個頭,寬肩後背,雖只穿著一身平常人家的布衣,又怎能掩住自發鋒銳的英氣。那一頭短髮黑如漆墨,兩鬢額尖卻白亮如霜雪,更是讓他看起來英姿煥發。

范仲淹心中不禁遲疑:這有著大好前景的人,自己難道真狠心這樣拖累他﹍﹍但是為了大宋,為了千千萬萬華夏人民﹍﹍

心中已有定議,范仲淹輕聲道:「成寬,你為人厚重,忠信義,重感情,一手『大漠孤煙掌』罕有敵手。又有通曉各軍事陣法的諸葛心嵐,文武雙全的葛懷敏助你,所以這件事只有托負給你,我最能放心。」

臉色轉為凝重,范仲淹一字一字緩緩道:「我要你守在這!」

「一直守到最後,直到改革成功﹍﹍」

「可能是十幾年、可能是幾十年,但是我要你一直守下去!」

「只有你能對抗『西漠狂刀』,只有你能擋的住西夏大軍!」

「而我才能安心的回京推動變法。」

「為的不是我一個人,為的是大宋,是千千萬萬大宋子民啊!」

話未說完,范仲淹已緩緩朝岳成寬跪了下去﹍﹍

看著岳成寬轉身出帳的身影,和兩鬢白霜在黑夜劃去的痕跡,范仲淹心中無限感慨,忍不住提筆寫下:


塞下秋來風景異 衡陽雁去無留意

四面邊聲連角起 千嶂里

長煙落日孤城閉 濁酒一杯家萬里

燕然未勒歸無計 羌管悠悠霜滿地

人不寐 將軍白髮征夫淚


次日,在西夏大軍逼近城牆前,宋軍已經在范仲淹的佈署下穩穩駐守在『蕭關』上。

日光灑在黃沙上,照的一片金黃,黃沙又在西夏大軍的馬蹄翻騰下飛揚,遠遠望去,綿延數裡,宛如一條金龍似的撲天蓋地而來。

岳成寬見此,不禁想起前兩年宋軍在西夏兵手下吃的敗仗,和西夏兵的狠辣無情,直到老師范仲淹請調西北,情況才好轉,可是﹍﹍自己真要待在這蠻荒邊陲之地一輩子麼?眉頭不由得又是一皺。

西夏大軍越奔越近,大地都為之震動起來,而岳成寬強烈地感受到那威勢,心中竟有些不祥的預感,開始擔心起不識武功的義妹,轉頭往她方向望去,見她正和手下準備著軍鼓,作為待會兒指揮號令變陣之用。她一瞥眼,見到岳成寬望向著她那邊,拿起手上鼓槌晃了晃,投來一個甜甜的笑容表示沒有問題。

見到一旁的義弟葛懷敏守在義妹身旁,岳成寬才稍微放心了些,安慰自己道:莫要多心了。

敵軍軍馬逐漸慢了下來,遠遠佇立在離蕭關十多里處,整頓隊形,大戰已經是一觸即發。宋兵見西夏軍個個人彯馬悍,先前又好幾次吃了西夏軍的敗仗,竟有些人開始膽怯,蕭關上起了些小小的騷動。

未打自個先洩氣,岳成寬不由得又是皺眉,轉頭對立在身旁的范仲淹道:「老師,您先下去休息,這裡就交給我們吧。」

范仲淹不答,轉身走下城牆去,不一會兒,竟又走上來,手上抱著把琴,直走到城牆頭才停住,背對著岳成寬盤膝坐下將琴擺在膝上,似乎在沈思什麼。

岳成寬不解正要出聲詢問時,范仲淹就開口了:「成寬,幫我,我想和大家宣佈些事情。」

岳成寬雖不知范仲淹要做什麼,但仍是走上前去,將手掌抵在范仲淹背上,雄厚的內力緩緩地輸進他體內。

好一會兒,范仲淹才開口說道:「我范仲淹一介文人手無縛雞之力,又垂垂老矣,實無法拿起大刀和大家並肩作戰。」他聲音在岳成寬內力的幫助下,遙遙送了出去,立時將蕭關上起的騷動蓋了過去。

「但我又很不甘心看著大家在前線艱苦奮戰,我自己卻在後頭坐享其成。」

「我范仲淹這輩子唯一會做的事,除了些不起眼的詩詞,就是彈琴。」他深吸口氣,左手按弦於琴面,右手彈起,清勁的琴音慢慢響起。

「這『履霜』一曲,是唯一能表達我此刻心情的。」范仲淹說到這,頓了好一會兒,才又接下去說道:「這年來,我以一文人行武將之事,心中甚是惶恐,戰戰兢兢如足履冰霜,為國為民,卻又不能不走下去。」

「但得大家愛戴幫助,范仲淹無以回報,唯這首『履霜』﹍﹍」

言簡意誠,說罷,范仲淹點了點頭,示意岳成寬鬆手,但他仍繼續彈著膝上七弦古琴,一時間,蕭關城牆上除了琴聲一片寂靜,每人感動於范仲淹這番話,又醉心琴聲之中,渾忘了近處仍虎視眈眈地西夏大軍。

不知是誰先舉起手上大刀,先高聲大喊「范大人」!整個蕭關上下宋軍士氣高漲,每人都舉起手上大刀,發出無限戰意!

明晃晃的大刀反射陽光,照進岳成寬眼裡,他竟發現范仲淹這樣一個垂暮之年的老者,所散發出來的光芒如此刺眼,讓人不敢逼是,或許,他是真的該留下來﹍﹍

義妹諸葛心嵐此時敲起大鼓,鼓聲暗和『履霜』節拍,也指示大軍迅速就位,搭弓上箭。

逐漸逼近的西夏大軍,從未見到宋軍如此高昂的士氣,軍勢不由一頓,隊形不禁稍亂,宋軍更是叫好,紛紛射出弓弩,西夏兵雖舉起盾牌抵擋,但仍有一排人中箭倒下。

伴隨著范仲淹琴聲的戰爭如火如荼展開,如狼似虎的西夏兵不斷往城牆上爬去,而宋軍方面也奮力抵抗,隨著雙方僵持的時間越長,城牆上下所堆積的屍體越多。

岳成寬一直沒有離開范仲淹身邊,隨手一掌將一名剛爬上來的西夏兵打落城下,也很關心注意義妹那邊,有時見到保護義妹的士兵危急,就隨腳將地上武器踢去,解決幾個西夏兵為他們解圍。

但是最令他憂心的是『西漠狂刀』拓拔十翼,而他正立在如潮水般湧來的西夏大軍中央,人馬如罄石般佇立當地。

功聚雙眼仔細瞧去,看到的是一張刻滿風霜歲月痕跡的臉孔,在一頭黑灰色的蜷髮掩蓋下,更顯得滄桑,但甫接觸到那人雙眼,岳成寬呼吸不禁一窒,一時間竟被那眼神透出的冷芒給壓抑的不順暢。

那雙眼的主人似乎早就注意到他,冷漠眼神閃過一陣紅光,解下背上大弓,從箭囊下抽出箭,彎弓搭箭,也不見他如何,一道寒芒就往岳成寬射出。

一人城上,一人城下,兩人相距何止百步,卻不見那箭速度有稍慢準頭稍有偏失,而箭未到,其帶著的氣勁就將岳成寬身上所穿衣服吹的獵獵作響。

「好個拓拔十翼!」岳成寬暗叫聲好。

岳成寬知道這一箭是拓拔十翼對他的邀戰,亦是他全身功力所聚,不敢輕忽,立時將背上盤龍大槍抓在手上,槍尖硬對著箭尖挑去,毫不取巧。

兩人氣勁相觸,發出一聲巨響,鐵羽雖已被挑落城下,但岳成寬手臂竟感覺有些酸麻。知道自己功力仍有些不敵拓拔十翼,但也相去不遠。

拓拔十翼未待之前射向岳成寬的箭被打落,又迅速射出兩箭,速度其快,而他陰沈臉孔泛起一絲冷笑。這次卻不是射向岳成寬,而是坐在城頭上彈琴的范仲淹,和正在敲鼓指揮的諸葛心嵐。

其勢甚急,岳成寬雖心急如焚卻已拯救不及,頓時陷入左右為難之境:范仲淹,和義妹諸葛心嵐皆不識武﹍﹍自己只能打下其中一箭。該救誰?

腦中忽地想起滿頭白髮的范仲淹,此時聲望正隆,本可就像朝中那些昏官一樣享樂,但他卻仍不忘天下黎民,戰陣中不忘手下的士兵,不識武功卻甘冒危險為了提高大家的士氣親身督戰,而他這年來的諄諄教誨「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在此時此刻深深衝擊著岳成寬的心。

時間也不容許他多想,心中剩下的念頭就是當初結義的誓語「不求同生、但願共死」,轉念間,身形已晃至范仲淹前頭,將來襲的羽箭打落。

另一箭則在陽光照耀下,反射出如流星般的光輝,直直朝正在打鼓號令的諸葛心嵐飛去﹍﹍

而范仲淹的『履霜』仍微弱地在兩軍交戰殺伐聲中響著,一直沒有停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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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飛逝,轉眼就過二十五年,已是宋神宗熙寧二年,仲夏(1067)。

宋,西夏之間的關係自慶曆和議(1044)達成之後,緩和許多,小紛爭雖不斷,但沒有大規模的戰爭,西北邊陲也得到短暫的和平,來往的商旅與日俱增。

一生忠君愛國,以天下為己任的文正公(范仲淹)最後變法也宣告失敗,被貶至隴西,於赴任途中病故(1052)。

然而,昔日縱橫沙場的『將軍白髮』今可還安在?

黃龍鎮,位處隴西極西的一小鎮,因處於黃土高原上,時有黃沙風暴,狂嘯塵捲如黃龍,而得其名。時值仲夏,在炎日照射下,連穿著鞋踏在黃沙上都覺得燙腳,讓來往商旅無不找尋庇蔭之處休憩。

除了外來的旅客和商人,還有不少本地人也喜歡聚在這一小鋪子喝茶休息,除了躲避風沙嚴日外,也互相招呼聊天,交換最近情報,整個鋪子好不熱鬧。

正當眾人聊的好不盡興時,其中一人「咦!」的一聲,眾人順著他目光望去,見到一中年漢子踏著風沙前來,背上一塊布包著一根長如扁擔的東西,扁擔一頭掛著一茶壺,另一頭掛著酒罈。

那人來的飛快,不會兒就到達鋪子外頭,也沒進入鋪子,就在外頭整了整頭髮衣服上沾黏的黃沙。那漢子看來還在盛年,年紀約在五十上下,一頭黑色短髮黑漆如墨,兩鬢和前額卻銀白更勝霜雪。一身平常人家穿的麻布衣,也似乎不怎麼去修飾自己,剛硬如鐵的鬍鬚長滿了兩腮

拍去身上黃沙,他將水缸水潑起來洗臉,絲毫不在意水將他衣服都給濺濕了,動作間給人豪邁不羈的感覺。待他弄好,又拿起他包著布的扁擔,扛著酒罈、茶壺離去。

眾人看在眼裡也絲毫不在意,就只是各自聊天。倒是在角落一桌的五名商旅,卻顯得特別安靜。

半晌,當中那人才出聲道:「那莫不是『無回手』岳成寬?」

「大哥,你說這不起眼的漢子就是以大漠孤煙掌會遍河西各大家,卻無人能當第二掌的『無回手』?」老么『應無畏』驚訝的脫口而出。

其他四人瞪了他一眼,他才醒悟到自己聲音太大,幸而鋪子內眾人喧鬧,倒是無人注意到他,忙掩住自己的嘴,心裡卻咕噥:「別鬧了,他就是『無回手』的話,那老子不就是『西漠狂刀』了。」這次倒只有他自己才聽的清楚。

其他三人忙追問那大哥,大哥『應棄愁』臉色卻有點遲疑:「偶也不是粉確定,據傳聞,岳成寬因習練大漠孤煙掌而生有『黑髮白鬢』的異相,二弟你怎麼看?」

二弟『應莫哀』卻顯得較為寡言:「可能是。」

大哥點了點頭:「一般人要長成那個樣子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偶看八成就是他!」

老四『應破憂』問道:「岳成寬不是在隴西六盤山上立了個『大須彌派』麼?怎麼會在這裡出現?」

大哥思索了會兒,才回道:「是這樣沒錯,前幾年,還在和西夏打的時候,岳成寬還曾帶領他門下弟子協助朝廷,甚是得到邊防將兵的愛戴,軍中至今還廣為流傳著他當年和『西漠狂刀』拓拔十翼不分勝負的兩場大戰。」

大哥說完,頓了頓才又道:「據說他還是軍旅出生,曾在文正公(范仲淹)手下和西夏戰了好幾年,也是因為他率領門下弟子阻住了西夏大軍的侵略,連拓拔十翼都拿他沒輒,所以當年李元昊才不得已放棄帝號,簽下『慶曆和約』的。」

老三『應去恨』望了望四周喧鬧的商旅,見沒人注意到他們,才壓低聲音道:「莫非,岳成寬也是為了那個東西而來?」

大哥瞪了那人一眼,又轉頭四處看看:「莫要提起,多惹事端。」自個兒沈吟了會兒,才道:「閣夜十三絕,現在江湖上都流傳著,只要能收集「閣夜」這首詩內講到的十三樣武器,就能開啟一個驚天動地的大秘密,所以現在所有的人都想要分這一杯羹,而且就算不能得齊十三樣,隨便一樣也都是難得的神兵利器。」

大哥將聲音壓的更低了:「偶們千方百計也才打聽到其中一樣寶物在西陲,雖然不知道岳成寬如何得知此事,但是偶想,八成岳成寬就是為了這件事來的!」

老么應無畏急道:「那岳成寬『大漠孤煙掌』那麼厲害,我們怎麼搶的過他?」

大哥濃眉一豎,怒道:「有出息點,偶們『應門五虎』豈是好相處的,再說偶們五人,他只有一個人而已!」

大哥見其他四人都稱是,才滿意的笑笑道:「偶有一計,偶們先跟蹤岳成寬,等他取到了寶物,偶們再把他搶下來!」

老么應無畏問道:「那我們不是要趕快跟上去嗎?他剛剛是走哪條路離開的?」

大哥翻了翻白眼:「偶不記得了,難道你們都沒有注意嗎?」見到其他四人茫然的眼神,大哥怒氣湧上,站起來吼道:「那還不快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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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的夜晚顯的特別清冷,一抹新月掛在天邊,將千里黃沙照得一片雪白,更添冷意。雖已是入夜,但是風沙仍然不減,在漆黑的夜裡將火堆吹的嗶剝嗶剝作響,一滿頭銀白蜷髮,看來七十歲有餘的枯瘦老者已經坐在這火堆前好一些時候了。

每年這個日子,他都會到這裡來,而這已經是第二十一次他到這裡來了,他都能記得這裡的一草一木,和那棵枯樹下一座孤墳,墓碑上沒有刻字。

二十一年?看著正在轉動火堆上烤的馬肉的手,他忍不住感嘆,歲月畢竟不饒人,一雙曾經是掌握幾萬人生死的手,現在卻開始有了皺紋,有點顫抖。

他正出神間,一陣腳步聲自遠處響起,那熟悉的腳步聲,他甚至不用回頭,他都知道來的人是誰,那是岳成寬。

一聲長笑響起,那人已立在身旁:「拓拔老兒,你每次都來的真早,待會兒再跟你喝酒。」

岳成寬解下背上扁擔將酒罈往拓拔十翼丟去,自個兒卻從懷裡掏出個茶杯裝滿茶,拎著茶壺坐在那孤墳前。

拓拔十翼接過酒罈放在一邊,卻不開飲,而繼續坐在火堆旁看著火勢在夜風中忽大忽小。

兩人就這樣坐了一夜直到遠遠的天空開始泛起白光。

一直呆坐著的岳成寬忽地將茶壺裡所有茶倒在墓碑前地上,站起來走到拓拔十翼身旁,打開酒罈,咕嚕就是喝了一大口。

拿著酒罈頓了會兒,忽地想起不知那邊想來的首詞,雖已記不完全,但還仍能記得其中片段:「愁腸已斷無由醉,酒未到,先成淚﹍﹍」又喝了一大口,才將酒罈遞給拓拔十翼。

拓拔十翼遲疑了會兒,才也喝上一口。

「當初我們約定每年在這一會,輸的人退出大宋西夏之間的爭端,如今大宋、西夏停止戰端已二十餘年,我們這樣打還有意義麼?」岳成寬轉頭看向拓拔十翼。

拓拔十翼搖了搖頭,用生澀的漢語回道:「西夏無人能制你。」言下之意,顯然是拓拔十翼若不能將岳成寬打退,西夏將無進軍中原的機會。

岳成寬受到如此「誇獎」卻殊無歡愉之意,臉上露出憂色:「沒想到二十多年來,西夏仍未放棄﹍﹍」

拓拔十翼「嗤」一聲冷笑:「若非懼你,李元昊又何必簽下『慶曆和議』。」目光看向遠方,卻想起李元昊後來為此遭親生兒子刺殺亡,自己險遭牽連,也因此淡出西夏國政。這後來的一連串事故,卻非岳成寬所知了。

岳成寬淡淡回道:「若非懼你,我又何必一直守在這裡。」當年對范仲淹的一句承諾,以至於他終身鎮禦西陲,在「狼煙孤劍城」上創建起「大須彌派」。這一切,也都是因為他,長留山城之主「西漠狂刀」拓跋十翼。

兩人對視一眼皆都大笑起來,眼底盡是英雄惜英雄之意,但是這一笑,笑中又各自含有多少辛酸淚,笑之後又發生有多少故事,恐怕只有命運相互糾纏半生的這兩人自己才知道。

「來吧。」兩人不約而同站起相對。

「拓拔老兒,剩下的酒待會再喝吧,讓我看看你的刀。」岳成寬慢條斯理的道。

拓拔十翼不答,手慢慢握向刀柄凝聚功力,一雙瞳孔逐漸變紅,狀似瘋狂,卻是他全身功力已發揮至極限。原本枯瘦的老頭,卻陡然間像增大數倍般,散出如天的狂霸氣勢,往岳成寬襲捲而去。


前幾代『長留山城』之主因有感於沙漠裡日夜寒暑的無常:充滿死亡氣息的炎日為「橫」,雨後無盡生機為「強」,夜裡靜寂為「詭」,和滾滾風沙為「狂」,取其詭、強、橫、狂,而創出『西漠狂刀』,傳至拓拔十翼,他更是發揮地淋漓盡致,打遍大漠無敵手,也藉以成名數十年。

岳成寬原本滿是不在乎的臉色轉為凝重,擺起大漠孤煙掌起手式『山映斜陽』,立時有如崇山峻嶺,雖是在拓拔十翼如海潮般的強烈氣機衝擊下,卻是屹立不搖。

他自創的「大漠孤煙掌」至剛至猛,九式掌法奧妙無方,尤以「大漠孤煙」、「長河落日」、「瀚海闌干」、「愁雲慘澹」四式剛柔並濟,更為精妙。

待拓拔十翼拔出腰間狼刀後,一時間刀刃如初昇明月迸射出萬縷銀光,在冷光破碎四散中,狂刀一式『風狂雨急』已爭先出手。

岳成寬識得此招厲害,雙掌一挫使出『長河落日』,將剛猛無儔的掌力籠罩身前一丈範圍,立時和來襲刀勁相接盡收其勢,未待此招使足,雙膝微蹲,一招『愁雲慘澹』覦準刀光最弱處反擊。

拓拔十翼暗叫聲好,未待掌力近身,硬是改變正跨出的腳步方向,刀鋒拽曳,將一招『強渡關山』使得恰到好處,彷彿就是岳成寬自己將雙掌送上餵刀似的。

兩人你來我往轉眼間已過百招,打了二十餘年,皆熟知對方招式,更是以快打快,不待招數使老就換招。兩人皆全力施為,加上這二十年來每年的對決,不斷鞭策著兩人在武學上的進展,這一對決直是刀光耀眼,掌聲赫赫,看的遠處「應門五虎」五人心驚膽跳,直想著要離開此處,卻在岳、拓拔兩人強大的氣勢壓力下,雙腳發軟不聽使喚。

「大﹍哥,怎麼﹍﹍﹍辦?我們只是找個﹍﹍東西而已﹍﹍就碰上兩﹍﹍個怪物!」說到此處,四人已是泣不成聲。

「如,如果回的去的話,偶,偶們找幫手!」大哥情況稍好,卻也是語帶顫音。

「我,我們都嚇的動不了,怎麼﹍﹍回去?」老四哀嚎著。

「所以偶才說如果回的去呀!」。

「啊~~」五人齊聲哀嚎。


岳成寬、拓拔十翼二人自清晨打至正午,已是烈日當空,炙熱陽光將大地黃沙曬的騰騰冒出熱氣。

忽地岳成寬躍開戰圈搖手道:「不打了!」逕自轉身坐回早已熄滅的火堆前,端起酒罈大喝一口。

拓拔十翼硬生生收住刀勢,愣在當場,好一會兒才回刀入鞘,坐在岳成寬對面一聲不吭。

「唉,這樣爭,何意何謂?」岳成寬一臉蕭索,搖搖頭:「而且,剛開始就知道結果了,再下去也是平手。」

拓拔十翼默然。

打了二十年,兩人剛開始的那一股敵意,早就消失殆盡,存在的也只剩下一種身為武人,見到同等級的對手,忍不住就想要打敗對方的好勝心態。與其說是敵人,倒不如說是兩個同時競爭向上的對手。何況西夏大宋間和平了二十多年,兩人其實也不想破壞這種平衡。

所以岳成寬才會有此一語。

兩人靜默良久,岳成寬忽地一聲大喝:「你們五個過來。」

五人才剛能從岳成寬、拓拔十翼的戰鬥壓力下脫離出來,個個全身冒汗,兩腿發軟,全都躺平在地上,這時聽岳成寬一聲大喝,驚嚇下,剛蓄的氣力全又都消失的無影無蹤,自知不是對手,又逃不開,只能連滾帶爬走到岳成寬身前。

「你們五個從昨天開始為什麼要一直跟著我?」岳成寬奇怪地看了這五人一眼。

應門五虎相望一眼,老大應棄愁知生死就在一線間隱瞞不得,老老實實地將前因後果道出來。


原來應門五虎年前在河西幹著殺人越貨的買賣時,奪得一羊皮捲,上面寫滿奇怪文字,找人問之下,才知道是近百年古物,文字是回紇語,卻是敘述著回紇族當年發生的一件大事。

回紇曾在唐朝時建立起汗國。在汗國存在的近百年中,草原上各遊牧部落以回紇部為核心,逐漸融合團聚成為統一的回紇族。而後,汗國在天災和外敵夾擊之下崩潰,部眾分幾支向西、南遷徙。有兩部族南下至甘州一帶,佔領甘州城,另外建立起獨立政權,但是其中一部族,卻在一夜之間行蹤成謎。

而羊皮捲記載的就是這件本來應該是歷史學上的一件重大發現,但壓根兒引不起應門五虎的一丁點興趣,個個兒翹著腳打瞌睡,直到翻譯的人疑惑地說到裡面牽涉到的武器「古琴」,五虎才驚醒,硬逼著那翻譯的人重新講起,待得聽清楚後,再殺之滅口。

「嘿,閣夜十三絕?我根本就不知道此事,不過你們可以說給我聽聽吧!」岳成寬本身武學大家,手上一把碗口粗的盤龍大槍就遠勝一般普通兵器,所以對神兵利器本就不是很熱衷,但是聽到這武器是把古琴,加上早年曾下過苦心練幾年琴藝,心中好奇下忍不住就問起了詳細的經過。

應門五虎忍不住叫苦,眼看人家就要來拿走自己煮熟的鴨子,自己不能稍做抵抗,還要自己伸出雙手獻上去,這種痛苦可想而知。但是世間武器還有很多,命卻只有一條,留著命才能去找更多更好的武器,五虎只得將聽到的翻譯說出來。

原來這兩個回紇部族一起佔領甘州城時,其中一部族族長卻甚有野心,想要獨攬大權,但武功、計謀不及另一族族長,只好暗施陰謀詭計,較起心機來。

於是在攻城時,命令部下佯攻保存實力。攻入甘州城後,藉追敵之名,將另一部族人馬引至附近一座前朝遺留下來的古城內,施以毒藥「思憶」,使得另一部族除了首領抱著把琴往古城深處逃逸去,其餘上千民兵皆中毒亡。

斬草要除根,有野心的族長率領數百親兵親入古城內捉拿另一部族的首領。怎知在外等待的人馬卻在族長進入不久後,聽得古城內風聲大作,內裡還隱隱約約傳來慘叫,竟似有千人同時哀嚎呻吟不止。

等待的人馬一驚,竟皆四散,竟就再也沒人見到過那兩位族長和帶進去的人馬,後雖有人嘗試進入古城之內,卻通常在第二天被人發現死在門口,一臉驚惶,顯示身前曾遭到什麼不可思議的事來。因此無人敢再靠近那古城周圍處。有人說是因為那野心的族長背叛了盟友,狠心殘害上千餘人,於是那些人化為厲鬼,將那族長帶走後仍徘徊流連於古城內不散。

岳成寬不信鬼神之說,聽罷也只是笑笑,而拓拔十翼卻像是在思索什麼似的。

「拓拔老兒!?」拓拔十翼聞言才醒來,看著岳成寬時又恢復他原來的臉色。

岳成寬倒也沒注意,拿起酒罈喝口酒,想了想才道:「我們來做個比試,看誰先得到那把琴如何?」

拓拔十翼聽了,眉頭稍揚,然後點了點頭:「好!」也不再多問,逕自提起五虎中的老大應棄愁,就往古城方向行去:「帶路!剩下滾!」

岳成寬也將之前帶來充作扁擔的長條物包著的布解開,露出裡頭精剛煉的盤龍大槍,一手抓著酒罈,一手拿著大槍,大踏步跟在拓拔十翼後頭,留下虛弱的四虎,在地上喘息不已。

雖拓拔十翼三人腳程甚快,但到達古城門口,卻也是黃昏時分。只見一片斷壁殘垣連綿數里,大半已深埋黃沙之下,剩下的在落日照耀下,更顯蒼茫,不禁讓人緬懷起它曾經的意氣風發來。

待踏入古城內,眼前所見卻是黃沙遍野,掩蓋住頹牆斷壁,偶有殘缺的屍骸散落在地上,卻也無甚奇特之處,整座廢墟倒是一片死寂。但不知那裡飄來一股和周遭環境不相符的淡淡甜香味,讓拓拔十翼和岳成寬都留上了神。

初始,拓拔十翼和岳成寬都還凝氣閉息,深怕那股甜香暗藏毒藥,但片刻,見到內力運轉皆無礙,都才放下心,漫步往古城中心走去。而應棄愁則緊跟在兩人身後,卻不時四處張望,深怕會有山精鬼魅出來將他捉去下酒配菜。

古城依山而建,越是走去,卻是越深入山內腹地,日光照射不到處,到後來視線所及只到身前兩丈處,就連岳成寬、拓拔十翼這等武學高手,運足目力也瞧不甚清楚。

再走會兒,岳成寬笑道:「再走下去,就看不到了,又如何找琴,倒不如先休息一晚,明日再做比試。」

正遂了應棄愁的意,他忙不迭地說好,拓拔十翼也無可不可停下,三人就找來柴火,將乾糧、酒分著吃了,各自在營火附近休息。

除了風聲,營火燒著木頭剝裂的聲音外,大地間一片寂靜,看著漆黑天空上無數星光,和遠方剛伸起的一抹月亮,岳成寬心中甚是安詳,過不多久,便即沈沈睡去,睡夢中隱約聽到一個他極為熟悉,亦極為想念的聲音:「大哥,快起來,我們要去看煙火了!」

岳成寬「唔」地一聲,卻只是翻了個身,又沈沈睡去。

「大哥!還不快起來,你說過要帶我去燒西夏大軍營草的!」

岳成寬突地坐起,迷迷糊糊還沒睜開眼睛就問道:「這是哪裡?二十年來都沒這樣能睡安穩了。」

「什麼二十年?什麼這裡是哪裡?這裡是你家啦!睡迷糊啦?」岳成寬聞言雄軀一震,睜開雙眼,這床,這桌椅,這屋內的擺設,和站在眼前的這一個短髮俏麗的可人兒,正笑臉盈盈的看著他,將眼睛都笑瞇成了線,這不是他這些年來朝思暮想的諸葛心嵐又是誰?

這一切讓岳成寬覺得是說不出來的熟悉,卻又說不出來的陌生,又似乎是那裡不太對勁。

讓他一時間呆住講不出話來,她見他不講話,又伸手在他頭上打了個爆粟,掩嘴「噗嗤」笑了出來:「醒了沒?要出發啦,再不出發就來不及了。」

他忙應了一聲,才抓抓頭問道:「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諸葛心嵐笑道:「都二更了,我們快走吧。」再伸手在他頭上打了個爆粟。

這一打,讓岳成寬腦筋開始昏炫起來,那種輕飄飄似飛翔在雲端的感覺,整個世界好像開始以他們兩個為中心旋轉了起來,他忍不住伸手去抓那隻柔膩細嫩的手,卻抓了空﹍﹍在轉動的世界突然又停了下來﹍﹍


岳成寬發現自己一身夜行衣打扮,踏在雪地裡,不知道身處何方,正當他左右張望的時候,卻發現不遠處一棵樹上諸葛心嵐正對他招著手。

他大踏步追了過去,她忽然指著遠方拍手叫好,手一鬆竟從樹上倒栽蔥掉了下來,正巧讓趕過來的岳成寬抱在懷裡。他一提真氣,兩人又上了樹並肩坐著,原來遠方西夏軍營開始冒上熊熊火焰,直映的天邊一片血紅。

驀地,一聲巨響,整個山搖地動,震的樹上白雪簌簌而落在兩人身上,岳成寬趕緊摟住了諸葛心嵐怕她跌下,諸葛心嵐則輕輕拍手笑道:「你這次可毀了西夏軍的火藥啦。」

看著熊熊大火,偶有震響和五顏六色的煙火從軍營冒出,看的諸葛心嵐忍不住說:「好美!」而最讓岳成寬心動的還是那隨著夜風,飄過來的諸葛心嵐柔細髮絲和陣陣幽香,他有大半時間目光都停留在身旁麗人臉上,瞧的入了迷。

其實再美的煙火都沒有妳來的好看,岳成寬很想就這樣對她說,但他沒有。

忽地岳成寬又摟個空,身旁美人兒卻已不在,而整個畫面又出現在「蕭關」城牆上。

老師范仲淹大人正坐在自己身前,而義妹諸葛心嵐則在城牆另一頭打著鼓指揮士兵。

一羽箭挾著赫赫風聲正朝他門面射來,岳成寬心念一動,已經背後的盤龍大槍握在手中,槍尖一晃將鐵羽挑下城去,但手臂一陣酸嘛,一時間竟提不上氣來。

再見兩隻羽箭飛快射來,一隻射向范仲淹,一隻卻朝諸葛心嵐射去。

岳成寬無暇細想,咬著牙心一橫,先晃步站在范仲淹身前,一掌將羽箭打落,身形再移欲要追上去保護義妹卻已來不及,只能眼睜睜見著羽箭往諸葛心嵐射去﹍﹍

忽然,一身影飛快擋在諸葛心嵐身前,為她代受了這一箭!

那身影,那臉:是義弟葛懷敏,是他!

整個畫面又是一陣模糊,岳成寬如喝醉酒般蹬蹬後退幾步,一把坐在椅子上,一把琴就置於身前桌上。

一陣熟悉的感覺湧上心頭,待要伸手去彈,卻聽得一男一女吟詩作對,談天說笑聲直直鑽入他耳裡入心,他竟不自覺一陣心痛:他們兩個讀書作畫、吟詩彈琴唱和,多我一個不識字的大老粗又有何用。

不知何時,教自己彈琴的她卻已不在身旁,心頭一陣煩躁,伸掌欲將身前瑤琴打爛,怎知卻撲了個空,身形不由自主向下跌了下去,如墜入了無底深淵。

待岳成寬醒來,卻發現自己被牛筋五花大綁著,眼前站著的是自己的義弟葛懷敏,正露出猙獰的笑臉看著他。而他冷汗直冒,腹痛如絞,已是中了毒。

「大哥,終讓你落入我手裡,我等這天等了有多久了你知道麼?!」

「大哥,你有著所有的一切,你武功高牆,你有著所有大須彌派弟子,宋人尊敬你,西夏人怕你,江湖上人人提到岳成寬都是一句:為國為民的好漢子,就連范仲淹那老傢伙也看重你!」

「而我呢?我什麼都沒有!我只能作你身邊的一個小跟班!」

「啊,我有一個,我有諸葛心嵐是你沒有的。」

「為了得到她,我花了多少心思,等待多少機會,你知道麼?」

「我愛她嗎?不愛,我接近她就是因為她是你所沒有的!」

岳成寬越聽下去越是惱怒,到後來整個人發怒欲狂,原本散在體內各處的真氣逐漸聚集。

在葛懷敏變得蒼白的臉下,牛筋一根根碎裂,岳成寬毫不留情地一掌重重擊在他胸口。只聽「喀喀」斷裂聲響起,胸骨盡碎,眼見是不活了。

打出這一掌,岳成寬立刻就後悔了:「我作了什麼?!」

只見葛懷敏嘴角微動,像是要說些什麼似的,岳成寬趕緊蹲下去,扶起他來,他努力喘口氣,卻已經是入氣的少,出氣的多:「大哥,這輩子我要的什麼都得不到,我也要讓你嚐嚐得不到的滋味!」

他話未說完,就聽得「鏘」碗盤落地碎裂聲和諸葛心嵐的驚呼從走廊那端傳來,岳成寬抬頭望去,見到的是諸葛心嵐絕望的神情。

岳成寬懷中的葛懷敏,微弱地掙扎動一動,忽地大叫:「大哥要殺我﹍﹍救﹍﹍﹍。」聲音嘎然而止,卻是已氣絕。直到死,他雙眼仍是睜的老大,滿是鮮血的嘴角依稀上揚,似乎到這一剎那,仍在為他的毒計自得。

岳成寬頓時沒了主意,腦中一片空白,喃喃道:「我沒有要殺他,我沒有﹍﹍」他求助般地看著諸葛心嵐,卻見到她悴然欲淚的神情,那是他從來沒有在她臉上見過的,那是混合著傷痛、絕望、憤恨、哀愁﹍﹍的一種神情。

岳成寬張口結舌:「小嵐,我﹍﹍」

「住口!」諸葛心嵐奔上前來,推開岳成寬,將葛懷敏抱在手中:「沒想到,你竟是這種人,岳成寬,你不配再叫我的名字,你不配!」語氣是那麼的淒厲,讓岳成寬不由自主的蹬蹬往後退去,一直撞到牆才停下。

諸葛心嵐緊緊抱著葛懷敏逐漸冰冷的屍體,將臉深深埋他的懷裡,嘴裡柔聲道:「葛郎,等我,我這就來了。」

岳成寬一聽不對,伸手要去抓諸葛心嵐卻已來不及,只見她鬆開了他,身子一陣抽慉,就跌躺在地上,而插在她心口的匕首還仍輕顫著。

天地瞬間變了顏色,一片灰白再無生意,岳成寬尚未能從最親兄弟背叛的打擊中恢復過來,卻又見到自己最心愛的人在眼前自盡﹍﹍

岳成寬張口欲呼,卻怎樣也喊不出一點聲音來,看著地上的兩具屍體,曾經是自己最親的親人,卻又怎會變成今天如此模樣?想著想著,岳成寬腦中只剩下一個念頭「不求同生、但願共死」,舉起手掌慢慢地往他自己心口按去﹍﹍

和她在一起的回憶不停從他腦中轉過,她天真甜美的笑,她的大驚小怪,她的粗心大意,她的喜怒嗔痴,和她所留給他的一切回憶不停地衝擊著岳成寬,如巨浪般高高將他捲起,再狠狠地將他撕扯成碎片!

岳成寬心中悲痛莫名,緩緩閉上眼﹍﹍就要運勁震斷自己心脈

心底這時卻響起一股聲音在告訴他:不對!這樣是不對的﹍﹍

驀地,岳成寬大力張開雙眼,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雙發著紅芒的眼睛,而葛懷敏、諸葛心嵐和之前的一切全都不見蹤影。四周黃沙滾滾,他仍還在廢棄的古城裡頭,營火仍微弱的燒著,而拓拔十翼舉著刀,就站在離自己不遠處狠盯著自己。

拓拔十翼雙眼中的紅光卻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迷惘和困惑。岳成寬也發現自己背靠著堵牆,衣服已被冷汗浸濕透,而手掌則按在胸口上。

剛剛一切是那麼的真實,真實到就和二十年前發生的舊事重演一樣,早該已遺忘的悲痛這時刻又重新狠狠地齧食著他的心。

「怎會這樣?」良久,拓拔十翼才鐵青著臉,收刀回鞘。

岳成寬搖搖頭不答,靠著牆無力的坐下。

這時,兩人才發現一道來的應棄愁,正在地上翻滾呻吟,彷彿正遭受著無盡的痛苦。

拓拔十翼輕躍至身旁,蹲下待要察看時,冷不防應棄愁一聲大叫,雙掌已重重擊在拓拔十翼胸口,將他打的倒退數步,嘴角溢出鮮血來。

拓拔十翼突然遭襲受傷,仍不慌不忙將狼刀提在手中,在身前佈下重重刀勁,意欲逼退應棄愁。

怎知應棄愁就像失去了神智一般對刀招毫不理會,仍是舉步上前,在鋒銳刀勁下,四肢和軀體分了家,鮮血瀑濺中,頭顱在地上滾好幾滾才停下,臉正面對著拓拔十翼和岳成寬二人,上面充滿了害怕、驚惶,彷彿剛剛他看到了什麼一樣,卻已無從得知了。

拓拔十翼沒料到應棄愁仍會衝上來喪生在他的刀下,一愣之下才收刀回鞘,將嘴角溢出的鮮血擦掉,一聲不吭坐在營火前。

岳成寬心中閃過一絲疑慮:雖在那樣近距離之下,憑拓拔十翼的功力要避開似乎綽綽有餘,而且憑應棄愁的功力又如何能將拓拔十翼打的吐血?但他此刻心下煩亂,卻沒再想下去。

經此一折騰,兩人皆已無睡意,靜坐在火堆前等待漫漫長夜過去。

破曉時的古城和黃昏看起來有不同的味道。太陽從遠方探出頭來,散出萬千晨曦將古城照的一片金黃,依稀能想像得出昔年金碧輝煌的影子。

岳成寬和拓拔十翼兩人拿了火把,便往古城深處走去,在一番搜尋後,發現在堵牆的後頭有地道通往山腹。想來應是當年城中密道或者是權位人家的藏寶密室,如今城崩牆毀,卻露了出來。

兩人對望一眼點點頭,齊往地道下去。

地道內那甜香味更是濃重,聞來甚是噁心,讓岳成寬提上了神,轉頭要提醒拓拔十翼,卻見他神情恍惚,心不在焉,岳成寬心下更是覺得奇怪。

一路走去甚是平穩,但是走到愈裡面,地上屍骨愈多,到了最後每步都是踏在屍骨上,時有蟲蟻老鼠在地上骨堆中鑽過,還有些淡藍色的燐光忽遠忽近,情景甚是詭異。

走不多久,地道漸寬,不遠處便可見到地道的盡頭,似乎是一間房間。地上的骨骸更多,怕沒有百來具,可想見當年在此處戰爭的慘烈。

進了那房間,地上骨骸卻少了許多,有幾具零散在地上,有的給長槍給刺在牆上,有的更可清楚看出是當年連人被打入山壁裡頭,之後皮肉爛盡,屍骨卻仍留山壁上呈人形的凹槽裡。

而最吸引岳成寬目光的是房間中央一具屍骸,背靠石壁盤膝坐著,膝上放著一把七弦古琴。從琴身上銘文看來寫著「千里伏哭、龍戰於野」。

見到此景,當年情況已在岳成寬腦海中流過,這抱著琴的屍骸大概是那個遭同伴背叛的首領,逃入這密室後,卻被追兵發現,於是兩方俱亡。而那風沙滾滾,千里嚎哭的異象想來是被後人對這淒烈大戰情景給加油添醋。

想到這裡,岳成寬不禁對這首領有同病相憐之意,走上前去道:「你當初彈這琴的時候,是否也是滿腔悲憤呢?」彎腰欲將琴拿起,竟發現頭腦有點昏沈。

岳成寬大驚,欲提氣卻發現內息流動已無原先的圓轉如意。要知,習武到他這地步,若非中毒或者身受重傷,內息流動已是意氣由心、收放自如,如今無聲無息間,就功力大降,怎不讓他心驚!

「小心有毒!」岳成寬趕警出聲示警,將琴提起即往後躍去,怎知回頭間,竟也見到拓拔十翼全身劇烈顫抖不停。

岳成寬這時才知道昨晚拓拔十翼受的那掌傷勢不輕,而他又好勝強壓住傷勢不肯在自己面前運功療傷,以至於現在對毒的抵禦能力下降,想來昨晚應無愁也是中了毒而有那神智全失的舉動。

見拓拔十翼情況不對,岳成寬伸指欲點拓拔十翼的心脈,助他阻著毒素攻心,怎知拓拔十翼雙眼紅光大盛,嘴裡「荷、荷」亂叫,手上狼刀已砍了過來。

岳成寬無奈,琴交左手,右手運起大漠孤煙掌力將刀來勢一緩,人已欺入拓拔十翼懷裡,還邊叫道:「拓拔老兒,快醒來,在這裡中毒多難看。」

怎知拓拔十翼功力似更勝於中毒前,也不見他扭身踏步,已將狼刀回削,若岳成寬繼續前進,會是兩敗俱傷的局面。

岳成寬只得旋身脫出刀勁範圍,見招拆招,要尋得機會將拓拔十翼制住,但拓拔十翼武功高不止應無仇一截,想制住他談何容易,有心相讓下,岳成寬反而成了只能挨打,而不能還手的局面,轉眼間,兩人已過了數十招。

在這房間內的打鬥實乃岳成寬這二十餘年來最驚險的一次。拓拔十翼神智已失,使出的刀法招招進攻只有比原先的更狂更霸道,房間內閃避空間又是極小,斷骨殘骸早被兩人打散一地,岳成寬每每都只能在刀鋒離體一兩吋處閃避開來,更有好幾次險些被開膛剖腹,雖是如此,身上還是多了許多道傷痕。

時間一長,岳成寬更感吃力,氣息漸粗,吸入更多的甜香味,讓岳成寬目光漸漸模糊,而眼前舞刀對打的人,臉孔竟慢慢轉為葛懷敏。

當初若不是他施下毒計,岳成寬又怎麼會失去小嵐,怎麼會在往後的二十年日子裡,孤獨一人。舊事重上心頭,再度刺激著岳成寬,他一陣氣往腦上衝,瘋狂地叫道:「是你!是你!是你讓我失去了小嵐!償命來!」手上大漠孤煙掌一式一式凌厲使出,全憑本能閃躲,也少了顧忌,反將戰局拉平。

驀地,岳成寬左腿一陣劇痛已被狼刀劃了一長長傷口,而他也在此時一掌重重打在拓拔十翼的左肩上,兩人都不自主往後跌去。

劇痛讓岳成寬神智清醒了過來,發現自己剛剛也陷入瘋狂中,忙摒氣凝息,見拓拔十翼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於是輕聲叫道:「拓拔老兒!」

拓拔十翼聞聲一震吐了口血,掙扎著卻坐不起身來,左臂則軟軟不動,看情況左臂已廢。

岳成寬撕下衣襟將腿傷口綁住,瘸著腿去將拓拔十翼扶起,兩人相攙扶著趕緊離開地道。

到了古城外,接觸到新鮮的空氣才讓兩人精神為之一振。

互望對方的狼狽樣子,兩人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一會兒,拓拔十翼才止住笑聲,頹然道:「枉費我倆練武一生,卻仍是敵不過自己﹍﹍」頓了好一會兒,才道:「剛剛那就是『思憶』。」

岳成寬這才想起應棄愁曾經說過:「將另一部族人馬引至附近一座前朝遺留下來的古城內,施以毒藥『思憶』,殺掉數千人﹍﹍」

昨晚的失常?昨晚的夢?岳成寬苦澀地問:「那是『思憶』?」

拓拔十翼抬頭望著天空:「漢人不是有句話說回憶總是最甜美麼,回憶真的是甜美的麼?﹍﹍『思憶』這種毒藥會勾起人心最深處的回憶,若人無法克服,就會陷入瘋狂。」轉頭看著岳成寬,眼睛直勾勾似乎要看進他心底:「你的比試是拿琴,而我的比試是『思憶』。」

良久,方又低下頭嘆氣道:「我們都輸了,連自己都輸,那贏了別人又有何用。」

岳成寬想起昨晚那回憶的感覺是如此真實,連自己都差點遺忘的驚喜、期待、哀傷、憤怒又再一次回到自己身上﹍﹍

拓拔十翼神色卻十分平靜,轉過頭去道:「昨晚我想起的是我最疼愛的一個弟子,攻大宋時戰死﹍﹍死在你手裡。」

岳成寬不知怎地,竟也很平靜地緩緩跟拓拔十翼道出他從未對人說過的回憶,拓拔十翼則在一旁靜靜聽著。

兩人雖然受傷,雖然還在一望無際的黃沙中,但就像陳年知交一樣,談起心事來。兩人再無隔閡,二十多年來的宿敵,對手,在這一刻盡釋前嫌,反而成為最好的朋友。


過得數日,兩人終於回到原先他們約定的地方,那棵枯樹下的孤墳。此時兩人中的毒「思憶」雖稍微好轉,但兩人身上傷勢無適當的治療卻顯得更為惡化。

拓拔十翼受傷較重,年事也已高,接連受了應無愁和岳成寬兩掌,左臂恐怕已廢去,幾日奔波下來,內傷更是嚴重,整個人已昏昏沈沈。

岳成寬受傷也不輕,全身都是刀傷流血難停,尤以左腿最為嚴重,到後來整個人高燒不退左腿創傷加劇,較右腿腫大一倍有餘,劇痛難當,若非有過人的毅力和耐力,他也早在中途倒下,無法將拓拔十翼和古琴「千里伏哭、龍戰於野」背回來。

雖然他不想,但他終究還是要回來﹍﹍

岳成寬將拓拔十翼輕輕放在地上,整個人背靠著枯樹面對著那座孤墳坐下。就在中了「思憶」的毒那個晚上,他又再一次經歷了他這生中最快樂、最痛苦的日子,就連最後那句她說「岳成寬,你不配再叫我的名字,你不配!」的神情,他都還記的很清楚﹍﹍

其實他一直都記著,所以他一直都還未為這墓碑刻名,因為他不知道他該怎麼稱呼她了﹍﹍想想,其實岳成寬也只能無奈苦笑。

「唷?!我們的無回手將軍,今次怎落得如此狼狽?」數十人慢慢靠近,其中還有應門四虎。顯然他們一直隱身在附近,見到岳成寬帶著琴,卻全身是傷的回來,其中拓拔十翼更是昏迷不醒,他們料想岳成寬肯定受了重傷,才敢露面搶琴。

岳成寬提一口真氣,內息不到三成,自己又有腿傷,也不能拋開身旁昏迷的拓拔十翼自己一人逃開,今天這情況下恐無倖理,心中倒是坦然,只是臉帶著微笑,將琴置於膝上。

「他奶奶的熊,裝聾作啞!大夥兒並肩子上!搶到琴大家都有分呀!」五虎老么應無畏見岳成寬不答,更是認定如此,一改幾日前畏畏縮縮的樣子,和其他三虎率先衝上前要先將琴拿到手。

岳成寬臉色一凝,一出手就是大漠孤煙掌殺招之一「長河落日」。掌式飄飄渺渺,變化萬千,正如黃昏落日散發出的萬丈霞光,然而此招真正制敵的則是隨後而來如翻騰洶湧大河般一波波無止盡的掌力。


應門四虎不知此招奧妙處,見掌式輕忽,以為岳成寬重傷垂危,無力出掌,只能以虛招禦敵,莫不加把勁兒衝上前去,務要制岳成寬於死地,以報前幾日之仇,哪知卻被暗藏的掌力打的向後飛去,打了幾滾兒後就躺在地上不動,竟是被一擊給打昏了過去。

眾人見岳成寬重傷之下仍有此威勢,大驚之下都退後好幾步,不敢再向前。

岳成寬自己卻知道已近油盡燈枯的階段,剛剛那掌更使他使出了僅存之力,能唬得著他們一時,卻唬不了一世。

知道敵人一時不會過來,岳成寬放下心來,溫柔地看著未刻字的墓碑,撫摸膝上古琴,不禁憶起當年學琴趣事:自己因為勤練掌力,手指來的較一般人粗、短,手掌也較厚。掌力是練成,但練琴卻困難了。當初練她教給自己的這首「碧雲天」時,還著實給她嘲笑了很久,而自己在那件事發生後,就再也沒彈過了,一過就是二十年﹍﹍

心中忽地大動,忍不住左手取音,右手撥起弦琴,就彈起這首「碧雲天」來。初時還有些生疏,但是卻越來越順,到後來更是得心應手。

「碧雲天」這首曲子曲風宏長遠大、中正和平,而「千里伏哭、龍戰於野」又有異於常琴,不但更清越明亮,還將琴聲遠遠傳了開來。岳成寬此時想起前事心境憂傷,曲子裡還多了點悲戚味道,讓旁聽的敵人卻也忍不住流下淚來。

岳成寬左手或虛點,或按弦於琴面,或吟猱,右手則輕撥七弦,專注於他彈的這首曲子,也專注於他的回憶,是如此地專注,混忘了在一旁虎視眈眈的敵人,而他只是想一直地彈著,回憶著﹍﹍

本該早在二十多年前就自裁死去,但為了守住一個承諾,為了守護大宋人民,多過了二十多年的日子,他也是累了﹍﹍



『後記』

當拓拔十翼昏迷時,隱約聽見有人彈琴,琴聲悲戚哀傷,醒來後竟發現自己也是滿臉淚痕。當他環顧四周,看到的是數十具屍體圍著自己和岳成寬倒滿一地,而岳成寬則背靠著大樹閉目端正坐著,臉雖帶著微笑卻已氣絕,雙手仍置於七弦古琴「千里伏哭、龍戰於野」上。

拓拔十翼知是岳成寬救了自己,不禁呆立良久。才將岳成寬火化葬於原先的孤墳旁,抱著「千里伏哭、龍戰於野」回到長留山城。

也因先敗於自己,後又遭岳成寬所救,於是當他回到長留山城後,宣佈退隱,終身不再動武,長留山城從此易主。

次年(1068),西夏得知岳成寬已亡,大須彌派繼任者又無岳成寬之武功、統帥能力,於是再度入侵宋朝,宋師敗績連連,傷亡慘重,一直到三十年後,(1099),宋夏雙方才又再度言和,但那又是另一個故事了。

同年(1068),已七十二歲的拓拔十翼再度回到那棵枯樹下的孤墳,來見他一個這生中最難纏的敵人、最敬佩的對手、也是最好的朋友。在他離去前,他將盤龍大槍立於孤墳前,並用他的刀,幫岳成寬在空白的墓碑上刻字:「岳成寬、諸葛心嵐共眠於此。」

在他蹣跚離去前,他對著墓碑道:「我不在乎諸葛心嵐怎麼想,但我知道這是你所希望的,這也是我唯一能為你做的。」

此後,拓拔十翼再也沒離開過長留山城一步,他一生孤獨,至死只有岳成寬一個朋友,最後也一個人孤獨地死去(1075),死時七十九歲。


全故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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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 vocus 推出最受矚目的活動之一——《開箱你的美好生活》,我們跟著創作者一起「開箱」各種故事、景點、餐廳、超值好物⋯⋯甚至那些讓人會心一笑的生活小廢物;這次活動不僅送出了許多獎勵,也反映了「內容有價」——創作不只是分享、紀錄,也能用各種不同形式變現、帶來實際收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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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歡迎來到 vocus vocus 方格子是台灣最大的內容創作與知識變現平台,並且計畫持續拓展東南亞等等國際市場。我們致力於打造讓創作者能夠自由發表、累積影響力並獲得實質收益的創作生態圈!「創作至上」是我們的核心價值,我們致力於透過平台功能與服務,賦予創作者更多的可能。 vocus 平台匯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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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隋末農民起義,李唐一統天下,更發生了爭儲兵變:六四玄武門之變。 然後,隨著唐太宗李世民的登基,我們將要正式展開關於唐朝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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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敗之下,太原守軍只得求助於此戰主帥李建成。而李建成這邊自然是老實不客氣,將李世民往死裡打。 兵權被拔,得力助手皆遭調職,李世民甚至被禁足宮中。但我們都知道,他最後還是會贏的。 距離玄武門之變,還剩下不到一年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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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粉飾太平之際,突厥人發起了奇襲。 有志於太子之位的李世民,安排了謀略以爭功,卻不料掉入敵人的陷阱……這場山西大敗,對於李世民的將來,是危機?還是轉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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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連番遭到打擊,終於下定決心爭取天子之位。 同時,齊王李元吉也展開了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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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看李靖如何安排大破敵軍! 除了外敵,更有內患。不能一次過解決,便是愧對了軍神的稱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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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德六年,八月。 東南道行臺僕射輔公祏據丹陽反,僭稱宋王。 李淵將要安排一場「真正」的內部平定戰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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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匡胤黃袍加身,建立北宋,歷九帝,國祚約167年,靖康之禍,宋室南遷,建立南宋,也歷九帝,國祚約152年。兩宋國祚相若,其興衰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如何理解北宋的軍事積弱呢?北宋真宗時,遼軍南下,迫近首都汴京,真宗親征,振作士氣,加上戰事佔了上風,結果北宋成功以戰迫和,宋遼簽訂「澶淵之盟」。北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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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劉秀開國之時,他面對的情況是這樣的: 王莽腦袋當球踢;天下群雄並起四分五裂;儒家從國教跌下神壇。 當年強秦二世而亡崩潰後,法家成為了替罪羊,隨後西漢開啟了七十年黃老之治,成為了時至今日人們少數記得的幾段封建好日子。 無論是「亂世用法」還是「休養學道」,在天下大亂滿目瘡痍之時,再打起儒家的大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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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王伐紂辛,東周都鎬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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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晚唐的藩鎮割據,地方擁兵自重,至五代時期的篡弒不絕,五十年間不斷更換君主,除了反映軍人干政帶來的政治動盪,也解說了政府措施難以貫徹落實,社會經濟難有所作為。五代的後周政權,政治稍為安穩,地方割據勢力也趨向收歛,然而未見成果,禁軍主帥殿前都點檢趙匡胤發動政變,以黃袍加身奪權,是為宋太祖。北宋政權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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