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見
幻見是我們將內在原始的慾望,轉化成符合社會規範的特定形式與目標的過程。它幫助我們建構對自我的認同,讓我們相信自己所追求的,正是社會所認同的幸福。幻見的運作並非來自我們內心,而是由一個無所不在、無形的「大他者」的目光所投射。它讓我們終其一生都在證明自己的存在價值,並藉此追逐那些被定義為幸福的事物。
幻見的主要功能是將個人的真實慾望,轉譯為現實社會中的具體物或人。它並非單純指幻想擁有未竟之物,而是揭示了我們為何一開始就將慾望投射在這些特定的社會物件上。幻見也透過不斷地延遲慾望的滿足,讓我們必須持續假定在無法觸及的彼岸,存在著某種誘人的事物。
慾望
對於慾望的分析,重點不在於它如何被壓抑,而是它如何被生產出來,以及透過何種機制源源不絕地被製造。分析慾望的關鍵不在於其「內容」,而在於其「形式」。甚至可以說,「形式」本身就是「內容」,「意識形態的結構本身」決定了意識形態的內容。慾望往往透過界線與禁忌而產生,人們總想揭開界線背後隱瞞的事物。被槓掉的主體($)
「被槓掉的主體」指的是主體永遠帶著缺陷與空缺。依拉岡之見,這個無所不在、始終透過缺席而在場的「大他者」,才是自我認同的根源。因此,主體的存在始終是被劃掉的、不完滿的、空缺的。
「大他者」是主體慾望的根源,是一個虛位的觀看位置。倫理追問的核心常是:「大他者看到了什麼?我如何被它所慾望?」然而,當我們追問「大他者是誰」時,答案卻只能是「每個人」同時也是「無此人」,即一個始終缺席卻在場的象徵位置。
騎士之愛
「騎士之愛」是一種浪漫情境,騎士對遠方高貴典雅的女士效忠,但這份愛意往往在結合時就宣告結束。因為一旦過於靠近,女士原有的高貴美麗便會顯露出腐敗的現實面向。齊澤克藉此說明幻見的功能之一:透過保持距離,維持對象的理想化,以阻擋可怕的現實。一旦理想變成現實,朦朧美感消失,事物便可能變得乏善可陳,甚至令人噁心。這種機制讓我們無限地拖延慾望,因為我們需要最低程度的理想化來構建現實世界。
例如,當對象仍是小三或遠方的情人時,理想化得以維持;但一旦成為日常的伴侶,理想即瓦解。這說明慾望依靠距離與不完整性才能延續。
小對體
「小對體」是「象徵界」與「真實界」的「縫合點」。它代表現實中一個令人執著不捨的對象,其特性是它似乎滿足了某種深層的需要,卻又永遠無法完全滿足,反而讓人越陷越深,指向了某種「缺乏」或「缺憾」。
齊澤克以可口可樂為例,它在美國青春文化興起時,被塑造成永恆年輕、活力與純真的象徵。儘管人們在社會中會逐漸變得老練與世故,內心卻渴望保有青春天真的形象,可樂正好成為現實與這種理想之間一個奇妙的「縫合點」。它讓消費者在現實生活中能「遙望著遠方的真實界」,彷彿「喝著可口可樂的你永遠是那麼的年輕」。
然而,可樂作為止渴飲料卻「越喝越渴」的性質,也恰好符合小對體的特點:人們不斷消費這類商品來填補一個永遠無法完全實現的慾望,因為真正的青春或避免老成在現實中可能已不存在,但透過這種消費,人們得以安穩地處於受限制的社會生活當中。
穿越幻象
「穿越幻象」是拉岡思想的要義,指意識形態最終所要掩蓋的其實是「一無所有」。穿越幻象的人最終會明白,他們原本以為存在某些真實慾望的地方,其實是一片虛無。然而,這並非真正的「一無所見」,而是看到了在所有虛假背後,那個「虛無自身」——也就是「空缺的主體」(一個始終空虛、缺乏的空缺位置)。這個空缺主體正是發動一切虛妄的根源。
穿越幻象是必要的,因為在此之前,人們做了許多事情來掩蓋「其實並不想讓任何事發生」的真相,例如嘴上喊著改革,實則為了讓改革永不發生。理解這一點能讓人不再被社會或他人強加的慾望所欺騙與綑綁,並辨識出真正屬於自己的慾望。齊澤克希望透過此過程,促使真正的行動發生。
在穿越幻象之前,人們許多行為是為了維持現狀,而非追求改變。例如,有人口口聲聲抱怨工作或生活不如意,聲稱努力賺錢是為了未來能追逐夢想或做自己想做的事,但當條件具備時,他們卻又會找出千百種理由無限拖延。齊澤克指出,這可能揭示了他們潛意識中真正想要的,就是現在這種「一邊工作一邊抱怨」的生活。他們害怕去真正面對與實現所謂的「理想」,因為那樣會打破現有的幻象。
2025.09.1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