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週聊完了陰謀第一部曲:策劃階段,現在要進入執行階段。先讓我們把時間倒回倒 2012 年 10 月 15 日。
Peter Thiel 團隊律師 Charles Harder 穿著黑色西裝、銀色領帶,走上佛羅里達州法院的台階。這是 Harder 人生中第一場記者會。沒有人知道這位來自加州的律師是誰,更沒有人知道,在他背後,有一個精心策劃了五年的陰謀正在展開。
他身後站著傳奇摔角手 Hulk Hogan,戴著墨鏡遮住眼中的痛苦,全身黑衣強調他六呎七吋身高的威脅感,白色鬍鬚在古銅色臉龐上格外顯眼。
Harder 對著鏡頭說:「Terry Bollea(Hulk Hogan 真名)從未同意這段影片的任何部分。在他和他的法律顧問反覆要求 Gawker 從網站撤下影片後,Gawker 拒絕這麼做,並且繼續發布該影片。......對 Gawker 的訴訟要求一億美元的賠償⋯⋯被告的行為無法被一個文明社會所容忍。」
大多數人以為,這只是又一個名人透過醜聞來炒作事業的老套劇本。Hogan 只是在做樣子,最終會像其他名人一樣和解收場。
但他們錯了,一個真正的挑戰者已經進入擂台。
Gawker 宣稱他們早就準備好了。2006 年,Valleywag 的一位編輯曾在訪談中抱怨,雖然他們創造了大量流量、獲得了媒體關注,但他說:「到目前為止,我們還沒有收到任何嚴重的法律威脅。」
現在,威脅來了。但 Gawker 完全沒有意識到,這是一場真正的戰爭。
在接下來的時間裡,這場戰役將經歷無數挫折、意外轉折,以及那些只有在殘局中才能看清的關鍵時刻。
這期是這個系列的第二部分,也是三部曲的核心。(這期又不小心當論文在寫,有兩萬多字)
在這期內容會有:
- 準備迎接執行面的挫折:前進兩步、後退一步
- 知己知彼:Gawker 致命的傲慢與誤判
- 秘密的力量:看不見的敵人最可怕
- 製造混亂與失序:多戰線的欺敵、偽裝🔒
- 凝聚的力量 vs. 內部崩解:文化如何決定韌性🔒
- 信念的考驗:審判前的「靈魂黑夜」🔒
- 誰更渴望勝利?🔒
- 結語:執行的藝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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準備迎接執行面的挫折:前進兩步、後退一步
策劃階段結束了,執行階段開始了。
馬基維利在《論李維》中警告過,執行階段最危險的威脅來自「混亂」與「恐懼」。臨時改變計畫、執行者突然膽怯、找錯目標,或出現意料之外的阻礙,這些都可能讓數年的努力功虧一簣。
Thiel 的團隊很快就體驗到了這種「混亂」。
2012 年 10 月提起訴訟後,Hogan 的團隊立刻遭遇了一連串挫折。
第一擊:禁制令被駁回
Hogan 最初在聯邦法院和州法院同時提起訴訟,要求法院發出臨時限制令,強制 Gawker 撤下性愛錄影帶。這是最直接、最合理的要求,在案件審理期間,至少先把影片下架吧?
法官拒絕了。
影片繼續在 Gawker 網站上流傳。每一天,Hulk Hogan 都要醒來面對一個任何人只要有網路連接就能看到他與好友妻子性愛影片的世界。Google 搜尋「Hulk Hogan」會自動建議成「Hulk Hogan sex tape」。
這不僅是法律上的挫敗,更是心理上的折磨。
第二擊:版權困境
為了加強法律籌碼,Hogan 的團隊試圖增加「版權侵權」的主張。這屬於 Thiel 策略中尋找第一修正案以外的切入點。畢竟 Gawker 未經授權就發布了錄影帶,這不就是侵權嗎?
但他們很快發現一個致命問題:Hogan 並不擁有這段錄影帶的版權。
錄影帶是在 Bubba the Love Sponge 的臥室裡秘密錄製的,技術上來說,擁有版權的是 Bubba 或他的妻子 Heather Clem。這意味著 Hogan 無法以版權侵權為由起訴 Gawker。
團隊被迫與 Bubba 達成和解,以獲取版權。這不僅削弱了他們最初的法律地位,也讓整個案件變得更加複雜。
聯邦法官 Whittemore 再次拒絕 Hogan 的禁制令救濟動議。這意味著,在案件審理期間,Gawker 無需下架影片。
Hogan 的團隊在輿論和心理上都處於劣勢。
律師 Harder 的想法很簡單:未經同意錄製的性愛錄影帶如此惡劣,法官應該會同情受害者。但 Gawker 的律師很享受破除對手這種幻想的時刻。法官也是。
對於 Thiel、Mr. A 和 Harder 來說,這些挫折或許還能泰然處之,畢竟 Thiel 已經等了五年,Mr. A 工作一年多,這就是 Harder 的工作。
但對 Hulk Hogan 來說?這太私人了。
每天早上醒來,他都要面對這個殘酷的現實:任何有網路的人都能看到他的性愛影片。這足以讓一個正常人質疑:我確定要繼續做這件事嗎?
Hogan 原本相信,憑著他「幾百萬美元」和站在正義那一方,就足夠了。他以前也告過人,包含 Cocoa Pebbles 的製造商、車商、甚至他的前妻。這些都是典型的訴訟,對付典型的對手,但他很快就會學到 Thiel 早已知道的事:Gawker 是完全不同的對手。

傳奇摔角手 Hulk Hogan
來自好友的背叛:陰謀中的陰謀
就在法律戰接連失利的同時,一場更離奇的行動正在展開。
在 Gawker 發布影片後、但在 Hogan 正式提告之前,Hogan 的私人律師 David Houston 收到一封神秘郵件:主旨寫著「Hulk Hogan 錄影帶」,內文寫道請來電討論上述事項。
寄件人是一位名叫 Keith Davidson 的律師,他聲稱代表持有錄影帶的相關人士,知道是誰把影片賣給媒體的。
Davidson 告訴 Hogan 和 Houston,在 Gawker 上播出的片段可能只是開始,那次洩露只是「警告性的一槍」,為了引起他的注意,有更多錄影帶,「其中一段比其他的更具爆炸性⋯⋯那才是最有價值的。」
想不想阻止這些影片流出?談判從一百萬美元開始。
在 FBI 的指導下,Hogan 和 Houston 被要求參與一場精心設計的臥底行動。這是「陰謀中的陰謀」:談判購買、轉移 Gawker 訴訟核心材料的所有權。
如果臥底行動成功,Hogan 不僅能最終擁有 TMZ 曾經預告、Gawker 取樣過的完整錄影帶,還可能了解這些影片最初是如何落入 A.J. Daulerio 手中的。
FBI 在佛羅里達一家飯店房間設置了監控設備。Davidson 來了。他的陳述被完整錄了下來,其中最驚人的一句話,是他轉述 Bubba 對妻子說的:「如果我們哪天想退休了,只要用那該死的錄影帶就行了。」
這句話揭露了一切:這場背叛是好友的預謀。Bubba 從一開始就把這些錄影帶當作「退休基金」。
這場臥底行動最終變得複雜,並未能為 Hogan 帶來預期的決定性勝利,也無法直接改變訴訟的走向。
看似倒退一步:隱藏著關鍵的伏筆「上訴保證金」
在所有這些挫折中,有一個轉折點,當時沒人注意到它的重要性。
在聯邦法院接連受挫後,Hogan 的團隊被迫將主戰場完全轉移至佛羅里達州地方法院。這看起來像是一種退守,一種被動的選擇。(主要因為 Hogan 是佛州人)
但這個「失敗」,卻意外地為他們帶來了一個 Gawker 完全沒有意識到的致命機會。
佛羅里達州法律中有一項獨特的規定:「上訴保證金」(supersedeas bond)。
這項規定要求,如果你在民事案件中敗訴並想要上訴,必須先向法院繳納一筆保證金。這筆金額等於判決賠償金,用來證明如果上訴失敗,你有能力支付賠償。
2006 年的一項佛羅里達州法令限制了這些保證金的金額,但即使有上限,最高仍可達 5000 萬美元。
這代表什麼?
如果 Hogan 能夠真正打到審判階段,如果他能夠把這個案子帶到陪審團面前,如果陪審團以任何實質方式支持他:Gawker 就完了。
當年 Gawker 的營收接近 3500 萬美元,這對一家獨立媒體公司來說已經不錯。但 Gawker 和 Nick Denton 沒有 1 億美元可以給 Hulk Hogan,他們的保險也不太可能涵蓋這種賠償。
更關鍵的是,Gawker 也沒有 5000 萬美元的現金流可以存入佛羅里達州法院作為上訴保證金。
這就是 Gawker 的「玻璃下顎」(Glass Jaw),這是種拳擊術語,拳擊手的下巴像玻璃一樣脆弱,只要被對手精準擊中,就非常容易被擊倒。
Mr. A 後來說:「Thiel 在 2011 年說服我的,這不是一個統計上的機率組合,而是如果我們能正確執行其中幾件事,你就會贏。」
所以儘管有所有這些挫折,實際上卻有一種進展感,甚至是動能。只要那幾件大事仍然正確對齊,一切都還沒有失去。
以這個標準來看,情況並不像看起來那麼糟:陰謀者正在公開與 Gawker 戰鬥,但 Gawker 完全不知道有一場陰謀存在。他們讓案件在州法院站穩了腳,即將進入審判的證據開示階段,這是 Gawker 從未到過的地方。
是的,事情沒有完全按照預期發生,但事情本來就是這樣。「你前進兩步,後退一步,但只要你在進步,這才是重要的。」Mr. A 說。
對 Thiel 團隊來說,這些挫折是新戰術格局的開始。他們的非凡之處不在於避免失敗,而在於將失敗轉化為對手始料未及的決定性優勢。
研究殘局的人,知道如何在逆境中生存,更知道如何在對手以為自己勝利時,悄悄地奪走勝利。
現在,他們有了一把可以一擊致命的利劍:佛羅里達州的上訴保證金規定。簡單來說,他們要打一場消耗戰、直到他們沒有錢繼續打官司。
接下來,他們需要做的,是深入了解那個過度自信、從未真正被逼到牆角的對手。
知己知彼:Gawker 致命的傲慢
孫子說:「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勝一負;不知彼不知己,每戰必殆。」
Gawker 屬於第三種:既不知彼,也不知己。這也解釋了他們最終為什麼會輸掉這場戰爭。
倒也不是他們沒有資源,沒有優秀的律師,反而是因為他們對敵人的本質和決心產生了嚴重的誤判。他們自身的傲慢、無知,最終犯下了一系列災難性的、非受迫性的戰略失誤,親手將自己推向深淵。
傲慢的代價:災難性的證詞
在訴訟的證據開示階段,雙方律師會對關鍵證人進行「證詞錄取」,在宣誓後回答問題,這些證詞將來可能在法庭上使用。
這是個關鍵時刻,律師會試探證人的弱點,尋找矛盾,建立未來攻擊的基礎。任何有經驗的訴訟當事人都知道,在證詞錄取時要謹慎、認真,因為每一個字都可能成為未來的定時炸彈。
但 Gawker 的編輯 A.J. Daulerio 和創辦人 Nick Denton,似乎完全不明白這一點。
在證詞錄取中,Hogan 的律師問了 Daulerio 一個假設性的問題:「在哪些狀況下名人的性愛影片不具新聞價值?」
這是一個陷阱問題。正確的答案應該是:「當然,我們有嚴格的編輯標準,會考慮隱私、新聞價值、法律風險等因素。」
但 Daulerio 的回答是:「有小孩的話」
律師追問:「所以幾歲以下?」
Daulerio 回答:「四歲。」
這不是玩笑。這是在宣誓後、有正式記錄的證詞。
當這段證詞在法庭上播放時,整個法庭都震驚了。陪審團的表情從困惑變成厭惡。即使 Daulerio 後來試圖澄清這是「諷刺性的回答」、「語境被扭曲」,但傷害已經造成。
Denton 的證詞稍微克制一些,但同樣充滿了對訴訟的輕蔑和對第一修正案的絕對自信。
他堅持認為,發布 Hogan 的性愛錄影帶是符合新聞標準的,因為 Hogan 是公眾人物,他的私生活與他的公眾形象有關。他相信第一修正案會保護 Gawker,就像過去一樣。
但他低估了兩件事:
1. 這並不是一起誹謗案,而是侵犯隱私案。第一修正案對前者的保護遠強於後者。
2. 他完全誤判了 Hogan 的決心。在 Denton 看來,Hogan 最終會像其他名人一樣接受和解。他沒有意識到,這次的對手完全不同。

Gawker 媒體
被低估的對手
從這些充滿破綻的證詞中,Thiel 的團隊獲得了一個關鍵情報:在 Hogan 案之前,Gawker 從未有任何一名員工在訴訟中被要求宣誓作證。
讓我們理解一下這代表什麼。Gawker 多年來一直在法律灰色地帶遊走,寫了無數有爭議的文章,面對過無數威脅和訴訟。但所有這些案件,要麼在早期就和解了,要麼被撤銷了,要麼根本沒有真正進入訴訟程序。
Gawker 雖然官司纏身,但從未真正被逼到牆角。他們正踏入一片「未知領域」。他們不知道如何在證詞錄取中表現,不知道如何在法庭上為自己辯護,不知道陪審團會如何看待他們。
這與 Thiel 團隊形成鮮明對比。後者已經花了數年時間系統性地研究 Gawker,像是審查 Gawker 十年來的所有文章、分析他們的編輯原則和法律漏洞、研究他們的財務狀況和保險政策,以及了解他們的內部文化和權力結構。
Gawker 對挑戰的艱巨程度毫無概念。他們也不知道對手的決心和資源,過程中不斷用錯誤的策略應對。
羞辱性的和解提議:最後的誤判
Gawker 的總法律顧問 Heather Dietrick 約 Hogan 的律師到海邊「散步談談」。這本身就是一種心理戰術,在非正式、放鬆的環境下施壓,讓對方感覺更順從。
Dietrick 提出了一個「和解」方案:Gawker 願意讓 Hogan 撤告,並且不會向他追討律師費。
這實際上是非常挑釁的舉動。因為 Gawker 並不是要支付賠償讓 Hogan 撤告,反而是要讓 Hogan 撤告,不追討他的律師費。
這是什麼意思?這是在說:「你已經輸了,我們本來可以讓你支付我們的律師費,但我們大發慈悲,願意放過你。現在趕快撤告,別再浪費大家時間。」
這完全是種羞辱性的恐嚇。
Hogan 的律師團隊被激怒了。這個提議非但沒有達到預期的威懾效果,反而徹底堅定Hogan 將這場鬥爭進行到底的決心。
Hogan 後來回憶:「他們不只試圖讓我放棄,他們還試圖獎賞我放棄。」
這次失敗的嘗試,再次暴露了 Gawker 對對手心理狀態的無知。他們以為 Hogan 是一個尋求金錢賠償的名人,可以用傲慢和威脅逼他就範。
他們完全沒有意識到,Hogan 現在想要的是正義和復仇。
而在 Hogan 背後,有一個億萬富翁,同樣不在乎錢,同樣只想要一件事:讓 Gawker 徹底消失。
Thiel 團隊知己知彼,他們研究了 Gawker 的每一個弱點,了解對手的每一個盲點。他們也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優勢和劣勢,制定了相應的策略。
但光是了解對手的弱點還不夠。
接下來,他們需要確保對手永遠無法了解自己,這就是秘密的力量。
秘密的力量:看不見的敵人最可怕
在 Peter Thiel 的世界觀中,秘密不只是需要被保護的東西,更是競爭優勢的來源。
他在《從零到一》中寫道:「所有成功的公司都有秘密。」對他來說,秘密是不需要被揭露的,它是權力的基礎。在商業世界如此,在這場針對 Gawker 的戰爭中更是如此。
但在這場陰謀中,秘密不僅僅是防禦性的,更是一種進攻武器。
保密性讓 Gawker 陷入虛假的安全感,讓他們無法組織起有效的防禦,讓他們直到最後一刻都在打一場錯誤的戰爭。
維持行動的絕對隱蔽
為了確保陰謀的絕對隱蔽,Thiel 團隊採用了多層次的保密措施,有效地將行動的核心與外界隔絕。
最關鍵的保密措施是組織分隔。
絕大多數參與者,包括訴訟案的主角 Hulk Hogan 本人,都對資金的最終來源一無所知。Hogan 知道有律師 Charles Harder 代表他,知道有人在支付律師費,但他不知道是誰。
這種訊息上的區隔,確保了即使某個環節出現問題,也無法追溯到 Thiel 本人。
就像間諜組織的「細胞結構」,每個人只知道自己需要知道的部分。如果一個細胞被捕獲,整個組織不會因此崩潰。
選擇 Charles Harder 作為主辦律師,不只是因為他的能力,也是因為他的地理位置。
Harder 的律師事務所在洛杉磯。這個選擇是一個精心的戰略佈局:
- Thiel 活躍在矽谷
- Gawker 總部在紐約
- 但這個案子的律師卻來自洛杉磯
這成功地將視線從可能的關聯中引開。如果律師來自矽谷,科技圈的人可能會懷疑是哪個被 Gawker 攻擊過的科技大亨在背後支持。如果律師在紐約,Gawker 的人可能會在社交場合「偶然遇到」,增加暴露的風險。
但洛杉磯?這是好萊塢名人的地盤,選擇一個洛杉磯的律師來處理名人性愛錄影帶案件,完全合情合理。
在整個陰謀中,有一個關鍵人物始終隱藏在幕後,被稱為「Mr. A」。
他是一位年輕的操盤手,負責日常運營和協調工作,是連接 Thiel 和 Harder 的橋樑。他的真實身份從未被公開,即使在《Conspiracy》這本書中,作者 Ryan Holiday 也只用「Mr. A」來稱呼他。
Mr. A 使用像 Wickr 這樣的加密通訊工具與各方聯繫,確保溝通的絕對安全與無痕。他像一個幽靈,協調著整個行動,但沒有人能追蹤到他。

Peter Thiel
法律上的煙幕彈:以弱示敵
保密不只是消極地隱藏訊息,更是積極地誤導對手。
隨著訴訟的進行,Gawker 的律師開始懷疑背後有什麼不對勁。他們注意到,Harder 似乎在系統性地收集針對 Gawker 的訴訟案件。他們懷疑 Harder 正在建立一份「訴訟檔案」,意圖發起更多訴訟。
他們的直覺是對的,Thiel 的團隊確實在資助多起針對 Gawker 的訴訟。但由於整個行動的保密性,Harder 得以巧妙地化解這種懷疑。
他怎麼做的?把 Hogan 塑造成一個在財力上處於絕對劣勢的受害者。
在法庭文件和公開陳述中,Harder 一再強調 Hogan 是一個「過氣的摔角明星」,財務狀況不佳,正在為支付律師費而掙扎。他暗示 Hogan 之所以堅持訴訟,是因為他別無選擇,這是他唯一能為自己尊嚴而戰的方式。
這種「以弱示敵」的策略,完美地迎合 Gawker 對自身財力和法律優勢的過度自信。
Gawker 想:我們是一家成功的媒體公司,有優秀的律師團隊,有充足的資金。對面只是一個走下坡路的摔角手。我們只要拖下去,他最終會撐不住的。
基於這種錯誤判斷,Gawker 採用了「消耗戰」策略:
- 盡可能拖延訴訟程序
- 提出大量動議和上訴
- 累積對方的律師費用
- 等待對方資金耗盡、放棄訴訟
這在過去對 Gawker 很有效。大多數原告確實沒有足夠的資源打一場曠日持久的法律戰。當律師費累積到一定程度,他們會選擇和解或撤訴。
但這次,這個策略把 Gawker 一步步帶向 Thiel 設下的陷阱。
每一次拖延,都讓 Thiel 團隊有更多時間準備。每一次動議,都讓他們更深入地了解 Gawker 的防禦策略。每一筆 Gawker 支付的律師費,都在消耗他們自己的資源,而 Hogan 那邊,有無限的彈藥。
Gawker 以為自己在打消耗戰,實際上,他們是那個被消耗的一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