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電腦人間》正式上市於2024年11月29日,到現在已經過了一年多,想要趁著這本我的個人長篇小說出版一週年的時間,再度來聊聊這本小說。
《電腦人間》故事講述1938年的日殖基隆,一名郡役所給仕馬場忠的遭遇。在安分守己的日常生活中,因為內地公務員明目張膽的行徑、妻子涼子鬆動的內心,以及看似胡言亂語卻隱含真相的生蕃昂的影響,馬場忠逐漸發現自己身處世界的異常。
作為電馭叛客(Cyberpunk)類型故事,《電腦人間》無疑受到大量經典作品的影響。故事開頭的架構靈感來源於PKD的短篇故事〈We Can Remember It for You Wholesale〉所改編的電影《魔鬼總動員》(Total Recall, 1990);虛實世界的靈感來源是小說《神經喚術士》(Neuromancer, 1984)與電影《駭客任務》(The Matrix, 1999);故事中引用、致敬的台詞與章節名稱則來自於小說《銀翼殺手》(Do Androids Dream of Electric Sheep?, 1968)、《潰雪》(Snow Crash, 1992)、《碳變》(Altered Carbon, 2002),以及動畫《阿基拉》(アキラ,1988)、《攻殼機動隊》系列作品。對我來說,電馭叛客類型的重要精髓之一就是「互文」。我在很多演講中提到過,電馭叛客類型是一個「開始的同時就結束了」的科幻子類別,因為基本上《神經喚術士》已經把至今電馭叛客作品所有的元素都呈現出來了,後世的作品只是不斷的重寫、改寫這些元素而已──網路犯罪、義體改造、虛擬空間、黑色電影風格……甚至在《神經喚術士》中,「Matrix」就已經被拿來指涉網際矩陣了。

不過,即便有著相似的元素,我還是希望自己創作的《電腦人間》可以更「本地化」一些、更貼近自己關注的議題一點。所以,在那些電馭叛客的元素之下,《電腦人間》想要討論的,是關於身分認同的主題。戲雪在《推理》雜誌296期的〈在虛實之間尋找自我認同──《電腦人間》〉一文中這樣寫道:
主角原名「馬忠」,故事開始前變自主迎合日本統治改姓馬場,所以讀者看到的是「馬場忠」。直到第二章同事被消失、主角遇見另一主角昂,加上妻子與之的幾番對話,他的內心才開始動搖。

今年初起,對部分立法委員不信任的社會大眾發起大罷免活動;作為一名類型作品的愛好者、研究者、推廣者與創作者,我也在朋友的號召下參與了臺灣文學作家的罷免連署。我一直覺得這幾年,這些社會的、政治的活動,其實都涉及我們的主體、身分與文化認同。
《電腦人間》裡,有角色認為臺灣人就是「將臺灣視為主體,不依附在日本或其他國家之下,是具有同等主權位階之地;以臺灣自身的利益為優先、尊重臺灣自身的文化與語言傳統,並且在必要時刻願意為了臺灣的付出犧牲的人」。已經看完作品的讀者想必可以理解,這段在故事中出現的「台詞」,其實有某種程度上的反諷;除了講出此話的意義,還有講出此話的人究竟是誰等可以討論的層面。科幻故事有一個有趣的地方,甚至可以說是「定律」,就是故事所提出的規則、條件,時常是可以被挑戰的;在《電腦人間》裡可能沒有表現得很明確(或許續集會討論得更多),但我確實不覺得,上述的那段引文,就是「臺灣人」所代表的一切。
如今我們都已經知道了所有罷免案的結果,某種程度上也體驗到了罷免失敗之後的現況;如果要說對現況沒有感到惆悵那就是騙人的了,但在一切都失去之前,日子依然得過,有些事情還是得努力進行下去。

有件想了很久的事情,原本跟夥伴們說好罷免成功之後來進行,雖然結果是失敗,卻反而覺得「這樣的話現在不做以後應該也做不了了」,所以一樣開始籌備;希望明年就可以讓大家知道。
十二月初,在邱常婷的邀請下,我到臺東大學以《我們如何脫離「母體」──電馭叛客類型作品中的成長與覺醒》為題進行演講。我已經靠電馭叛客主題演講吃飯好多年了,這是第一次,我將《電腦人間》也加入了演講內容中──但其實因為前面準備太多,最後要講《電腦人間》的時候反而只剩幾分鐘就要下課了(笑。
《電腦人間》想要討論關於身分認同的主題。作為所謂的臺灣人,我們知道我們不是中國人,我們知道我們不是日本人甚或美國人──然而,我們會因為知道我們「不是什麼」,就知道我們「是什麼」嗎?老實說,這個題目在某些群體裡可能已經有點陳舊了,但我覺得作為創作者,作為科幻創作者,我還是想繼續討論它。

《電腦人間》的續集,暫定題目為《真白裝置》,但我目前只想好了故事舞台的大致樣貌與想要討論的主題,故事細節還在慢慢琢磨;更別提我還有另一本奇幻長篇作品得在這本續集之前完成(而且原本今年下半年要動筆,卻因為各式各樣的原因被擱置了)。
《電腦人間》的現實時間點位於當下的近未來,而世界會成為結局時的「那個模樣」,其實也有頗為詳實的設定。就如同《銀翼殺手》、《神經喚術士》與《駭客任務》那般,故事開始的時間點之前,有存在一場駭人聽聞的戰爭。老實說,作品以外的現實,也正朝著某個可能到來的戰爭邁進,要說不緊張是不可能的;但在那樣的現實真的到來之前,我希望我可以繼續努力把我自己想講的話講出來,想做的事做出來。
《電腦人間》的故事還沒有結束,我希望在可預期的未來,我可以有機會跟大家講完這個故事。敬請期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