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俠故事第六十三期

武林一條街　／梁哈金

　　《武林一條街》是秦紅寫作的一本非常經典的傳統武俠武俠小說──這是你現在在網路上搜尋某部老武俠著作，常會看到的話。不過會這麼寫的網站，通常都沒有那本小說的介紹。我是在葉洪生的《台灣武俠小說發展史》看到這本書名的，網路上找不到，連買都很難買得到。還好後來機緣巧合，給我買到了。這個機緣很值得講，看下一次輪到我寫稿時能不能講講。

　　秦紅是葉洪生列出台灣武俠小說的代表人物之一。他是台灣人，「秦紅」就是台語「真紅」的諧音。1936年出生，現在還在，大概是六零年代武俠大師裡面唯一在世的。父親以燈籠為業，因此家裡貧窮，小學畢業就停學。靠著自修，廣泛涉獵各種文史書刊。1962年，以處女座《無雙劍》投稿大美出版社，破格錄取為當年武俠小說獎的佳作。從此踏入武俠創作，到1986年停筆為止，共有四十餘部作品。

　　葉洪生認為秦紅是很值得重視的「新派」武俠作家，文筆生動活潑，對白風趣幽默，用現代小說技巧，翻空出奇的構思和喜劇性的人物，都獨具一格。更是「武俠小說現代化」的開創者之一。

　　他說秦紅的小說是「成人童話」，這是很好的歸納。書中的角色很少有極陰毒、陰險、城府很深的傢伙，也沒甚麼很香豔情慾的場面，更不會有很深層、沉重的人性悲劇。多半都是俠客歷險故事，好人是好人，壞人是壞人。壞人雖壞，卻不會讓你恨得牙癢癢的。好人雖好，卻也沒好到怎麼為國為民、俠之大者的地步。

　　葉洪生推薦的是《九龍燈》、《武林牢》，都屬於中長篇。我今天看的是《武林一條街》，只有一本，算中篇吧。事實上，武俠長篇並不是人人可寫的，因為那需要很大的學養跟布局。但是中篇寫得好的，其實相當多。得到的討論卻不多，甚是可惜。

　　《武林一條街》是幾部以林歌為主角的作品：《俠歌》、《西出陽關一劍客》、《一劍染紅長白雪》、《武林第二街》系列中的其中一部。是講某個武林高手，設計將江湖上的一流高手，吸引到大理的一家客棧，然後把他們帶到「武林一條街」，讓他們賣了他們的武功，甚至賣身。於是，以林歌為首的一群好友為了營救朋友，就到這裡破案，沒想到卻引出了一場武林大劫的開端……

　　忽略掉書中一些不太合理的地方（如「武林一條街」為何獨獨饒過林歌、迷幻藥的真相太過簡單、南紅鳳的「天真」太假之類），這個故事的構思跟布局其實很吸引人。光「武林一條街」的書名就很令人遐想：這到底是甚麼街？在賣啥的？為甚麼武林人物會賣掉他們的武功、甚至賣身？而「將武林人物引入奇幻情境」的情節，很像古龍的《蕭十一郎》的「玩偶山莊」，相比起來，秦紅設計得更合理一些（我才相信「玩偶山莊」有大到可以一直關住那些江湖人物咧）。破案的過程也屢出奇招，結果雖然令人有點錯愕（有點類似九把刀《功夫》那樣讓人錯愕），整體來說，還是個相當愉快的閱讀過程。

　　缺點當然如上所言，有些地方實在不太合理，雖然作者也嘗試要收口，卻還是沒啥說服力。也誠如葉洪生所言，真的就像童話一樣，故事引人入勝，人物卻缺乏深度，更缺乏探討人生問題的關懷，是以故事情節帶動人物的寫法，而不是以人物的內心變化來帶動其命運、進而影響故事發展的寫法。以武俠發展到現代的複雜筆法跟內容來看，這部作品是比較簡單的。

　　但也因為簡單，所以當作消遣來看，很好打發時間。這主要得力於秦紅的文筆，真的非常白話而流暢，偶爾還能帶點幽默感。雖不至於讓你看得哈哈大笑，卻感覺很輕鬆。武功的設計也很不錯，其中「無極缥渺掌」變化奇幻，要閉上眼睛才能抵禦的構思，也相當獨特。武俠小說不血腥、不陰謀、不香豔、沒有超帥超猛的男主角，卻還讓人想看下去，而且自成一家，秦紅實在相當了得。

　　我甚至覺得，其實這系列故事可以拍成電影。很多故事沒那麼嚴謹的作品，弄成影像作品，會比較讓人放過去。他有些地方感覺還滿周星馳的。場景描寫的轉換也很電影，很適合翻拍。《武林一條街》是1981年出版的作品，可惜沒有在那個武俠電影方興未艾的年代得到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