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還有多少個二十年?」大學系上的學長在邁入六十歲之際,每次見到我,總是焦急地說著。
這位在基隆出生長大,也在基隆開業,一輩子服務於基隆鄉親的牙醫師,二十多年前在市集偶爾買了幾顆化石,當他翻查資料研究,發現手中化石居然是非常久以前的生命遺跡,是過去億萬年曾經活躍的生物,居然能跨越漫長時空與自己相遇,感動之餘,從此醉心於化石的欣賞與收集。甚至以高齡重回校園,到台大地質研究所進修。
二十多年來,他已收集了一萬五千多件博物館等級的珍貴化石,是台灣除台中自然科學博物館之外,最完整與珍貴的收藏,雖然前些年曾以私人之力在自宅成立四個樓層的達爾文博物館,供學生預約由他親自導覽,但是展場的空間實在不夠大,因此,他希望能跟其他機構合作,成立自然史博物館,讓台灣的孩子能以更宏觀的視野看見這個世界,同時回過頭來珍惜自己的家園,這個有世界地質寶庫之稱的台灣。
或許因為這個大夢,所以這些年他有強烈的急迫感,覺得所剩時間不多,所以當尋找合作機構遇到挫折時,就會跟我感慨:「人生還有幾個二十年?」
看著這位從學生時代一直到現在都很照顧我的學長,有點訝異他居然願意把辛苦工作的積蓄投入這個其實必須以政府之力來做的事,一方面當然是佩服,另方面也不禁感嘆人的生命際遇的不可思議。
有人說:中年是人生第二個叛逆期,會重新評價夢想與現實。人們發現時不我予,生命在指間流逝,生活在不斷重複,很多事情再不去做就稍縱即逝,大有「現在不做,可能永遠沒機會去做」的急切感受,這使得中年人往往做出令人吃驚的決定。於是,有人出家、有人拋棄高薪去當義工、有人轉行、有人離婚……
中年,也是面對生命意義這個大問題最為惶恐的時刻吧?
有人問說:中年和老年有什麼不同?
答案是:中年人「以為」還有一點點希望。
就是這一點希望,使我們鼓足勇氣,繼續往前。
不過,我倒是樂觀地對學長個心願保持很大的期待,因為北台灣沒有足夠規模的自然史博物館,雖然基隆有一個國家級的海洋博物館,但是空有殼子,裡面幾乎沒有任何典藏品。而且基隆市長當初以「整個城市都是我們的博物館、美術館」為競選廣告,在廢校與閒置的公共空間這麼多的情況下,設立一個自然史博物館應該很容易,而且除了可以做為基隆市的學生環境教育之用外,外地來的觀光客除了到廟口吃小吃外,也可以有一些深度且知性的旅行,從這些世界級的化石看到基隆近郊就有重要的化石地層與化石種類。
我安慰著學長,一方面其實也為他感到高興,因為不管最後這個心願是不是真的能實現,但是生命有一個夢想讓我們去追尋,就是很美好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