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1-25|閱讀時間 ‧ 約 3 分鐘

譚歆(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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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曾經也很喜歡我自己的。


    公寓浴室裡有面裝潢十分浮誇的鏡子,多面切割處理讓人開門瞬間,就能看見多個自己,小戴第一次進去時還嚇得差點滑倒。


    我經常在洗完澡以後,赤身裸體的坐在鏡前,仔細端詳裡面的那些人們。


    肚子贅肉太多,眼角細紋慢慢浮現,大腿內部橘皮組織需要加強處理。即便再多外頭世界的誇獎,也抵不過自己心底一句挑剔。不夠瘦,不夠翹,不夠大,不用加上部位,你們也都下意識立即知道我在說哪裡,對吧?那是因為我們早已潛移默化被灌輸標準完美性物的定義,而我,不過是勉勉強強搆著邊而已。


    媒體產業每季總有豐收,新生寵兒被吹捧得高掛枝頭,而且汰換率越來越快,過熟的我們低垂地面乏人問津,連陣風都讓我擔心不已,少了堅挺的乳房,精緻緊繃的臉蛋,重重摔下以後我只能認命腐敗嗎?


    有時我會對著鏡子露出招牌笑容,卻覺得每一張不同鏡面裡的人長得全都不同。有些眼神透露紙醉金迷,有些嘴角微微勾起悲傷。但大多數時間我都只是面無表情的注視著,偌大房裡這幾個影子,就是我唯一真正能信任的人了,每天笑容滿面的,面對自己討厭的人們連一句狠話也不敢說,不能生氣,會被酸,不能反嗆,會被婊,就怕被針對,連罵人都只敢在個限時動態用張自拍或是黑屏,配上指桑罵槐的曖昧文字、幾個中指的表情符號,隔天收到成堆擔心自己被影射者的虛假問候,也就滿意了。

     

    這真是太奇怪了,小時候我們討厭芹菜,因為它的氣味,討厭國語習作,因為抄寫著手痠,那,我們又是為了什麼討厭自己的?


    這種不請自來的嫌惡,是什麼時候不知不覺纏身的?


    我關掉了所有網際網路連線,因為控制不住自己瘋狂點選搜尋引擎上譚歆二字,看了又看那些辱罵我破麻蕩婦人渣活該去死的網評。


    那就看點書吧,我曾經很喜歡看書的,在公寓大樓旁轉角書店繞老半天,卻只又挑了兩本和美容健身有關的書。我活得像個空殼,鏡子裏映出的光鮮亮麗,就是全部了。

    看見她們我老聯想到那些俄羅斯娃娃,層層疊疊空空蕩蕩,用僵硬的面具糊成了一個譚歆。


    有罪與否,重點不是你沒做什麼,而是你做了什麼。這便是現代看待事件後續發展的方式,鄭國漢自那篇醜聞爆料後再也沒接過通告廣告,致力推動自己的基金會活動,和妻子成雙成對出入醫院產檢,提著青蔥絞肉要下廚,我無力的看著社會大眾逐漸鬆口,嗜血的眼神朝我的方向骨碌碌轉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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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好,我叫肉同學,我的企劃將包含短篇圖文與長篇小說。對我而言,寫作就如同吃飯,睡覺,早已經密不可分。我好奇在這個凡事追求新奇、高速和刺激的新媒體世代下,一群想用文字緩緩熬煮情感的人們,究竟該何去何從。「我想要怎麼說我的故事?」也許已經是許多作家們的內心久久不曾冒出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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