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4-07|閱讀時間 ‧ 約 3 分鐘

斷蟑(第二章)

我靠的就是一個「縮」字。上司一臉自豪,儘管男人已看不見他的臉。
現在你更不用縮,看你連頭也沒有了。男人欲嘲笑面前一隻斷頭蟑螂竟沾沾自喜,卻又覺得自己沒比蟑螂多少,旋即把隱隱上揚的嘴角低調地壓下去。
到底你是怎樣做到的?我指——男人用指頭比劃著——你沒了頭,只剩身子。
哪有甚麼好稀奇呢,只消上網隨便找找,也可找到許多東西沒了頭,也可照樣生存。上司並沒有打算詳細解釋這種現象給男人知道,這絕對是對男人智慧的一種侮辱。
小魚告訴男人曾有一隻雞被斬去了頭,還可生存十八個月,也曾有一隻青蛙被咬掉了頭,仍可多活九個月。男人聽得丈八金剛,但他選擇了相信小魚的話,慢慢感歎起來。我曾花了不知多少日子,就是為了出人頭地,做一個有頭有面的成功人士,到頭來,還是一場遊戲一場夢,一頭栽進修不成正果的婚姻,再一頭栽進沒有前途的工作裡,到底所為何事呢?
男人欲哭無淚,只見自己在牆上的身影不斷縮小,而上司的身影卻不斷變大,儼然一頭外星巨獸,向他張牙舞爪。男人到處閃躲,要逃避這頭巨獸的襲擊,跑到廁所,看見鏡中的自己,也漸漸變得像隻蟑螂,這令他想起卡夫卡的《蛻變》,恐怕自己也會變成一隻巨蟲,最終餓死在自己這家徒四壁的屋子裡。他失聲尖叫,感到這個世界快要遺棄自己。
他突然想起自己的小說《斷章.番外篇》,心想要救自己,只有一個方法,就是完成自己創作的故事,把上司寫成被控謀殺前妻的兇手,並且最後被前妻一早僱用的殺手了斷生命,而他自己,就是那個殺手。
他踉蹌地回到電腦前,指頭不停地在鍵盤上敲敲打打,不理會思緒怎樣混亂,只顧著要改寫自己的命運。殺手用甚麼方法把前夫殺死呢?他花盡心機,汗從頭頂冒出,再由額頭流到腮邊,從腮邊滑落到頸項上。
把頭斬下來。男人不假思索地寫下這句。在混亂的思緒中,他腦海泛起一幕情景:殺手像位古代的劊子手,把殺妻兇手的首級斬下來,感覺就是為民除害。兇手的頭除除落下,滾到不遠處,回望著殺手,就是以一副恥笑的神情回望他,像跟他說:沒了頭又如何?如果要像你這般窩囊,何不像我一般沒頭沒腦,隨波逐流,還活得自由自在吧。
男人聽罷這番話,不知何故,感到極度噁心,像有甚麼似的卡住了喉頭,男人唯有拚命地摳喉,摳著摳著,最後——摳出了一個蟑螂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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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子遴,在此展開《迷獸野城》的奇幻計劃。文字引導我認識那些迷失在大都會的「獸」和它們的經歷,它不喚作「迷城野獸」或「野獸迷城」,因為城愈像荒野,獸愈會迷失其中,它們或許再分不清甚麼是城,甚麼是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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