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11-01|閱讀時間 ‧ 約 8 分鐘

【亂大學】初入清大拾穗的二三事

    本篇為李昂口述內容整理。李昂是清華大學特殊選材【拾穗計畫】所錄取的學生,也是他這一屆唯一的高中時期個人自學生。
    我原本預計是兩年讀大學。
    但我在開學第一周想到我還有兩年,我就覺得自己現在待不下去了。於是我改想,一年呢?不對,還是好長。那半年呢?好,半年就比較OK,我可以放大檢視我當下遇到的問題,也可以讓我自己持續保有自己的樣子。
    我小時候來大學旁聽過,當時是在台大。那時候不受任何管束,我覺得考試很驚奇,我很想要看看自己面對這狀況會不會改變什麼。
    結果現在,我自己其實被成績confused到現在,一個月都沒有答案。或應該這樣講,身為理工科,沒錯!必要的考試我認同,你是在驗收我這單元有沒有收穫,但是過分的不在乎過程,這真的是我覺得很大,很大,很大的問題。
    有些課我開學到現在沒有交過半分作業,至少miss掉十份。同學意外的問我明明就有寫為什麼不交?事實上我有交一次,可是他批改的方式讓我感到很生氣,不是一就是零,全錯全對。但我很在意我的過程,可是他只在意我的答案;是第一次我感受到他改作業的方式,要我只能照著他的方式回答。
    原文課本大家都知道超厚,老師出作業可能就挑個幾題吧,但我喜歡的話就會把無關作業的也寫,因為對我來說重點真的不在他要求我寫然後我為了分數被趕鴨子上架;而是,我對這個東西真的有興趣!面對那些過硬又冰冷的要求,若我真回應了,我失去的會是對做這件事的熱情。
    當然,方式因老師而異。只是我會覺得說,你要我去配合你──這是本末倒置啊。你身為特殊選材,名為特殊,不是說你多優秀,而是你有特殊方式去學習;可是你接收我進來,又沒有相對應方式,你就是沒有要留下我啊。
    我/們有我們做事情的方式、看待事情的方式。具體一點講,考試跟做專案,我會選擇做專案,建一個什麼東西給你,而不是填完你那張紙,然後一百就一百、二十就二十。導師要我去跟各科老師談談看,問題是一個老師他學生那麼多,他怎麼會有心來跟我討論;換一種方式講,這就好像是你要我現在閉嘴。然後學校只會告訴你他們有在進步,「比起以前.....」、「比起別人......」,你就是在跟台大比啊!可是你並沒有在保護你收進來的孩子。是你沾他的光環,他想做這件事情,是他想要去發展他的生命,而你給了我一個好難生存的環境。
    我覺得你在騙我欸,你說這叫拾穗計畫。但你收進來之後呢?
    可能是我小說看太多,我會覺得這好像是一個手段要把我騙進來,然後把每個人變的一樣,你好像是要為社會除害、幫社會除奇葩。你在增加我活著的負擔;我在社會上已經很難做自己了,可是我也都面對很多年了。你現在是給我一個框架,要我去符合這個;然後說「你不是很厲害嗎?」,可是我厲害的又不在這個!
    這麼多人在特殊選材裡面,他們是所謂的「體制生」,這個環境在鼓吹你,這是好的,總說「它已經在進步了」;可是我會覺得,你到底講什麼?你進步是你的事,你先把門檻拉到這麼寬,可是你進來的瓶口還是這麼小,那你到底是要塑造什麼?
    而轉換來教育方式也是一樣,當他說「唯獨怎麼樣才怎麼樣..........」;但沒有「唯獨」這件事啊!你拿你的經驗當藉口不讓我去探索,就是不成立啊,因為不是每件事都能拿經驗來說的,所以為什麼我們要獨立思考。那你要了獨立思考的學生進來,卻又要我們只能、一定要怎樣,可是我的獨立思考告訴我這絕對不是唯一解。
    我原本還一直覺得是我的問題,甚至也曾想要騙過自己說這是逆境、我只是習慣的比較慢;但說真的就是很自欺欺人。
    我呈現在一個不知所以然。
    直到幾周前的中文課有另一位特殊選材同學他來找我聊聊。他是一路公立教育制度學生,他說他以為所謂的大學是比所謂的國高中義務教育自由,結果學分把他綁的好不快樂。他想說自己也沒有想很多,就想說平順的修課,拿學分,然後拿到學歷;但是他卻因此把自己搞的好不快樂。 還有啊,我每天看著我的體制內室友他們一直讀書,每天讀到兩點;我曾經跟他們聊這點,他們跟我說:「我知道我很像書呆子,但我能怎麼辦?」那是一個體制下的弱者的無助啊,一種競爭意識;好像別人讀書讀得很勤勞,讓你不敢不讀。(對我來說,讀書不是發生在書桌前)。
    我不知道我會不會待下去,我其實有很多想學的,學校的學習資源我很滿意,老師素質我也很滿意,可是就是最後那個評量方式要去否定我前面的努力,讓我好不快樂。不快樂到靠北啊。我並不會不想拿學分,因為憑什麼啊?我明明這麼認真,學的那麼開心,你為什麼可以在最後一刻否定我一切的努力?你確定你不是想要搞死我嗎?
    我最害怕的就是自欺欺人,我為了光鮮亮麗而自欺欺人,說著「我過得很好啊」,那是一種傲慢啊。你明明過的那麼不好,但為什麼能夠以學校為榮?這是我最怕的。我知道,以就讀清華感到驕傲,以學校為榮,有著參與學校的榮譽心,很開心啊,這樣「轉念」也會讓生活變得簡單輕鬆。但是自欺欺人啊。
    我很怕我會迷失自我,因為我明明知道我自己是誰。
    我現在在學生會資訊部,有預算可以去做事,這件事有讓我稍微振作起來,可是學生會還是個自治會啊,與體制本身的關係沒有直接影響。
    至於實驗教育方案啊,它並沒有解決問題。畢竟 28 必修還是在那邊,所以它還是沒有要去解決我的問題啊,而且為什麼要大二開始啊?問題是什麼?還有,如果你不是特殊選材進來的,你必須要是各系的1%。天啊,你到底在講什麼你知道嗎?當時在這個實驗教育方案的說明會上,我問了他們這件事情,他們竟然是回覆我說:「反正你一定可以申請
    W H A T ?
    我最近感到很焦慮,是時隔很久的對體制感到焦慮。我覺得這裡大家的才藝我都很喜歡,可是為什麼最後大家還是回到讀什麼書或書怎麼讀?拾穗的「免二一制」其實也只適用於那些很偉大的理由,像是國家等級的榮譽。其他人的狀況又被扯到公平性的問題,說你會因此去不去讀書;但問題就不是讀書的問題啊!(甚至在上星期四免二一制被學校廢除了,詳情請見:https://goo.gl/U4xMwa
    你是要跟我談公平,還是要跟我談教育?我很生氣說真的。但難不成我要拿雞蛋去撞牆壁嗎?我會碎掉,但你還是一樣。
    只有在你把成績當成唯一目的的時候,你才會處處去講「公平」;可是真正的因材施教,重點不是成績啊。你現在太過成績導向了...... 除非你講的不是因材施教?
    現實問題有各種解法,你學校教了一種──我覺得那就是我從小到大認識的體制。那我現在是,來到一個名義上要我們「這種人」 的地方,你說著接納我、歡迎我;可是當我真的來了,你就是在校門口放一個牌子說歡迎奇葩,而你沒有一個對應奇葩的方式。就像有些性別友善廁所一樣,它裡面也沒有設計到怎麼樣,就貼個標籤而已。名不符實。
    很多人喜歡用二元對立的方式告訴你,「待不下去就不要待啊!」不過問題是,如果有這麼簡單,我們就不用思考任何事情了。我每次被逼到二元對立的境界的時候就會被說,「啊你就是想待啊,不然為什麼要思考? 可是我們不是針對想要待在「清華大學」或「交通大學」這個名字下,而是我想知道我在這個主流體制下我的生存方式可以為何。
    我曾經很想要做教育,因為我自學跟共學的過程讓我體會到很多學習的新體驗。所以我很想要把這東西帶給別人。可是我後來發現儘管手段方法不同,但體制最後好像還是領著你要去到同一個地方;那我做這件事的意義在哪?好像過程比較多采多姿,只是這樣而已嗎? 説是說在推動教育,但其實是整個社會結構的問題啊!
    我只能做我自己。我夠渺小了。在社會上你會透過自己的邏輯思考找到並且加強自己的不足,可是在這裡...... 學習並沒有回歸到學生本身,絕大部分學習還是以授課者為中心。
    我之前在國外工作時有過最長一段時間,差不多半年左右沒回過台北,也沒見自己多急迫。可是最近,我從來沒有對台北這麼依戀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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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學好日子是一個教育工作室。起初是兩個自學生隨意組合,後來有越來越多夥伴相互合作,認為自學不是特權,是基本人權。在Medium上有個自學日記專題:https://goo.gl/r3z6GQ,有幸收錄了許多實驗教育夥伴參與自學生日常展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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