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AI的發展前景受到關注,像是曾經的「奈米」,或是最近的「大數據」一樣,已經要庸俗化,成為內容農場騙人標題的素材之一了。有些人認為AI將會帶來無限可能和便利,有些人則害怕它將帶來人類的終極毀滅。那麼對於教會呢?
假設有一天,人工智慧發展到一個程度,各項條件都配合,我們可以製造出像電影中栩栩如生的機器人,我們可以接受一個機器人來講道嗎?
我想大多數基督徒都會不假思索的回答:不。
「他們沒有生命」
「他們沒有靈魂」
「他們不是基督徒」
「他們沒有重生得救」
「這有什麼好討論的?」
在各位看官宣布判決之前,且容我充當「機器人講員」的經銷商,為他們宣傳:試想,我們可以把所有聖經註釋書、所有歷代經典著作、所有歷史背景資料,通通丟到資料庫裡,讓AI融會貫通。過去幾輩子都讀不完的文獻,現在機器人可說是信手拈來,毫不費力。依西多錄(Isidore of Seville,約560-636)曾經感嘆,所有聲稱自己讀完奧古斯丁(Augustine of Hippo,354-430)著作的人,都是騙子。老傢伙在六世紀時就叫不行,何況我們活在二十一世紀的人呢?教會在這近一千五百年中,又出了多少大師?又寫了多少汗牛充棟?但是這些對機器人來說,都不是難以承受的負擔,而是舉重若輕、可以揮灑自如的豐富遺產。
換句話說,不用再忍受不學無術的講員了。不會再有講員把關鍵字丟到資料庫裡搜尋,然後跟你說這個字詞在聖經裡出現過幾次,好像他整本聖經都瞭若指掌;不會再有講員查了希臘文的中文翻譯,就夸夸而談聖經原文的意思其實是什麼;不會再有講員連西敏信條是什麼都不知道,就對「長老教會應該怎樣怎樣」大發議論;不會再有講員把十年之後就會被世界遺忘的書奉為圭臬,講道中徵引的一切絕對都是經過時間千錘百鍊、價值無庸置疑的經典。
把你心目中最淵博的講員乘上千百倍,再除去一切人的軟弱便是。而且保證神學純正:不要不小心輸錯資料,就絕對不會有異端思想荼毒會眾心靈。
當然,你會說賴老亞又在「臨深為高,故作搖曳」,用危言聳聽來騙點擊率了。硬要講一堆歪理,這明明就沒什麼好討論的,機器人依然不是人啊?
但是對於上帝來說,傳達他的話語從來不只限於人類。用比較文藝、感性的語言來說,「諸天述說神的榮耀(詩篇19:1)」,可不涉及活人。用實例來說,如果上帝可以使用巴蘭的驢子傳達神的話,機器人為何不行?如果機器人弟兄或姊妹真的受到上帝的使用,像是燃燒的荊棘一樣傳遞神的道,我們又有何立場置一詞?
如果「上帝感召機器人」對於各位看官來說依然太過空泛,且容我再拉一個人支持我的論點,相信可以說服各位我不是故作謬論:
那時,耶穌對眾人和門徒講論,說:
「文士和法利賽人坐在摩西的位上,凡他們所吩咐你們的,
你們都要謹守遵行;但不要效法他們的行為;
因為他們能說,不能行。」
馬太福音23:1-3
在福音書中耶穌老是對法利賽人疾言厲色,上引的經文也是耶穌對他們一長串攻訐的開頭,但是我認為其中所顯現的意義非常微妙:不要當法利賽人,但是他們的「服事」是有價值的。
相對於當時一般的猶太人,文士和法利賽人熟悉舊約(或說「律法書」),他們花時間在這些文本上鑽研思考,因此總是可以壟斷當時宗教上的話語權。這些人和上帝有真實的關係嗎?未必,但是耶穌並未因此全盤否認他們的教導,還是告訴眾人「都要謹守遵行」。
那麼,一個學識之豐富超過所有曾經出現過的現代智人的機器人,所發出的聲響,難道不值得一聽嗎?即使他沒有靈魂又如何?即使他沒有生命又如何?如果斷絕了與神的關係就是死亡,那麼在神學上,文士和法利賽人未必有比機器人更「活」。
何況我們真的在意講員的靈魂嗎?試請各位看官捫心自問,禮拜天之外,何曾關注過講員的生活是如何?在現代教會,講員的生命對於會眾來說根本不重要,我們只需要講員在每周的那一個小時中,讓我們有點啟發,如果可以的話加上一些娛樂,我們就心滿意足了。一般信徒哪會有榮幸「親炙」講員呢?何況我們也不想,禮拜之後握握手,就最好不要再來干擾我們周間的生活了。我們不會在意講員上個禮拜是否跟太太或先生吵架、他的小孩是否討厭他的父母、他是否感到服事的疲乏、他自己是否經歷信仰的危機。我們會對他們在社群媒體的貼文按讚、對訊息回個「阿們」,就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那麼,直接請個學問超凡脫俗的機器人,難道會比現狀更糟嗎?禮拜結束之後,機器人弟兄或姊妹就與會眾無關,可以拔掉插頭靜養了,保證不會打擾大家。
遺憾是當下的技術顯然離夢想還有一段距離,所以謹在此呼籲諸位從事相關專業的弟兄姊妹加緊努力,使得各教會能夠盡快受益於現代科技的福澤,出黑暗,入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