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1-06|閱讀時間 ‧ 約 7 分鐘

科幻 vs. 奇幻

★原文於2015年12月21日發佈在Facebook
因為身在【中華科幻學會】之故,我常常有機會可以接觸到討論科幻作品意涵的話題;這幾年下來,對於科幻作品的社會功用與文化意涵也已經有些淺薄的瞭解。
科幻作品對於社會的影響可以粗略地分為兩個層面。第一種層面是該作品改變了物質文明,激發、預言了某些概念而使社會更加進步;講述未來的科幻作品時常領先當代創造了作者想像中的未來景象,而現實中的科學家、發明家們再努力追趕這些夢想家的腳步,讓想像成為現實。例如1913年的英國科幻小說《無線世界》(Wireless World)中的內容首度提出地球靜止同步軌道衛星、1966年播出的美國科幻影集《星際爭霸戰》(Star Trek)想像了手機的問世、1985年的美國科幻小說《戰爭遊戲》(Ender’s Game)成功預言了網際網路的盛行……。
第二種層面則是透過作品中對當下議題的影射或直接探討,讓閱聽者思考該事件、現象、政策、偏見發展下去可能的後果;科幻類型下的「反烏托邦」子類別就是相當為人所知的此種作品。1949年出版的英國反烏托邦小說《1984》講述世界被三大獨裁國家控制,衣物、飲食、媒體、作息甚至思想完全被國家控制;1953年出版的美國反烏托邦小說《華氏451度》(Fahrenheit 451)講述美國因為麥卡錫主義而走入極端,政府最終不再讓人民閱讀甚至擁有書籍,「救火隊」從打火英雄變成專門燒書的「縱火隊」。1954年上映的日本科幻電影《哥吉拉》(ゴジラ)告訴你核武帶來的恐懼、1999年的美國科幻電影《駭客任務》(The Matrix)告訴你建立在謊言上的現實是一種侷限自己的牢籠、2011年重開機上映的《猩球崛起》(Planet of the Apes)系列告訴你種族歧視的反撲、2015年初上映的《成人世界》(CHAPPiE)告訴你什麼樣的環境造就罪犯的誕生。在我看來,這第二種科幻作品的社會價值是相較於第一種層面而言,更為重要的意涵;它們都是對未來的預言,但是如果世界走入了一個醜陋、絕望的死胡同內,怎麼樣的未來科技可能都無法為這樣的世界帶來光彩。
然而絕望——有時候這些作品裡面的絕望卻令我無法承受。
反烏托邦作品為了呈現出因為某些無良政策或者人民的漠視等等理由所帶來的惡果,將未來的世界描述的無比黑暗;主角們在這樣的世界中掙扎生存,有些活得如同行屍走肉、有些抱持著信念試圖做出改變、有些雖然憤世嫉俗卻不願以身試法。這樣的作品來到最後,通常也不會有太圓滿的結局,不是主角放棄希望回去過著行屍走肉般的生活、發現陰謀真相後過於震驚而無法繼續介入,就是作者只在最後透露出一點點曙光,閱聽者仍然沒有辦法看到世界真正變好的那一刻。為了警告世人未來的世界可能會變成那樣,創作者建構出那樣充滿絕望氣息的作品氛圍;然而過於強調「絕望」的作品,能夠讓閱聽者勇於反抗這樣的世道嗎?
反過來看,托爾金所創造的奇幻作品路線就是另一種完全不一樣的氛圍。若有看過《哈比人》(The Hobbit, 1937)、《魔戒》(The Lord of The Rings, 1954–1955)三部曲原著的朋友,應該很容易可以發現故事中充斥的「希望」主題與日耳曼神話「宿命論」的命題;托爾金也曾在自己撰寫的論文〈論仙境故事〉(On Fairy-Stories, 1947)中提到,一部好的奇幻作品必須要有慰藉人心的作用;因此一個美好圓滿的結局是必須的。不論過程中主角受到多少磨難、吃了多少苦頭,只要他們不放棄、不回頭,邪惡終究會在這些勇敢的英雄們前仆後繼地衝擊之下潰敗——而故事中的英雄不止是那些高貴的精靈、強壯的矮人、法力高強的巫師與充滿榮耀的人類;就算是矮小贏弱的哈比人,也能成為改變世界的核心。
「薩魯曼認為唯有強大的力量可以阻擋邪惡,但我不這樣認為。我發現是那些渺小凡人的一言一行阻擋了邪惡;即便那只是一種微小的善行與愛。為什麼選擇比爾博.巴金斯?或許是因為當我感到害怕時,這樣的善良給了我勇氣。」
而就算眾人以為哈比人已經失敗的時候,他們也不願就此逃避;就算知道世界即將在下一刻陷入絕境,他們也願意在亞拉岡的帶領下衝向敵陣。即便在所有希望都看似落空之際,他們仍然願意獻出生命來抵抗邪惡——就是這樣的意志,彰顯了奇幻作品的核心價值:永不妥協的堅持與永遠抱持著的希望。
「我在你們的眼中看到那同樣令我揪心的恐懼。當我們眾叛親離、一敗塗地,那麼或許有一天人類將失去勇氣;但那不是今天。當人類的世界完全毀滅,那麼或許有一天邪惡終將戰勝;但那不是今天。今天我們要誓死奮戰!為了你們在世上所珍惜的一切,一定要奮戰到底!」
奇幻作品中的邪惡象徵不像科幻作品那樣有明顯的指涉,而是更加的模糊隱晦,甚至更加廣泛抽象;托爾金堅持的美好結局在幾十年的來的流變下,也已經不再是奇幻作品固有的元素。但是我以為,奇幻作品所賦予閱聽者的「希望」概念,確實是許多科幻作品可以吸收的要素——這或許也是《星際大戰》(Star Wars)作品時常會被討論其到底是科幻作品還是奇幻作品的原因之一;畢竟,它的第一部作品名稱就叫做「新希望」(A New Hope)。
《星際大戰》大概是將科幻作品與奇幻風格(如果我們姑且將「希望」視為一種奇幻作品風格的話)結合最成功的作品了;四到六部曲中的故事雖然發生在邪惡帝國竄起,銀河系陷入獨裁危機的背景之下,人物的對話、角色的形象與劇情的進展卻讓這幾部電影呈現出當初有別以往科幻作品的趣味性,以及在黑暗時代下展現出永不氣餒的希望。新上映的第七集也承襲了這樣的風格,雖然過程中總有犧牲,最後主人翁總能化險為夷、為閱聽者帶來光明與希望。在當下的世道中,我覺得這是我們所需要獲得的慰藉;而在這樣的慰藉之後,觀眾也必須明白這樣充滿希望的精神能夠、足以、必須發揮在現實世界中。當我們面對那即將來臨的黑暗勢力時,同樣也需要這樣的勇氣與毅力去面對西斯、去對抗帝國、去推翻獨裁、去打倒暴政。
是的,讓更多的科幻作品抱持希望吧,讓更多的黑暗被光明照亮吧;讓絕望被希望取代吧,讓我們把虛幻帶向現實吧。讓我們從虛構的作品中獲得力量,去改變現實中的邪惡吧。
因為文章不知道要放什麼圖而放的圖(取自網路)
因為文章不知道要放什麼圖而放的圖(取自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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