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是冷的,在夜晚,打開窗,我能感覺。 情人和朋友間劃一條線,雖然只是那樣簡單的一句話,但悄然走回各自的世界後,才真正體悟到寂寞實實在在地盤住心頭,沒有人可以排開,只有訓練自己好好與之對待,慢慢習慣。 只有回憶是永恆,在心底上演一遍一遍每個同你生活的場景,在腦海徘徊,感受失溫的幸福。 像是假日早晨,陽光從海的那一端醒來,我們習慣躲在彼此的夢裡沉醉,停在半醒的狀態下,讓棉被和你我三者的溫度,裹成一個沒有喧鬧的空間,除非是隔夜的水在體內循環後躁動起來,多半是我不情願地向浴廁報到,短暫地發出嘩啦啦啦的雜音,晃動原本寧靜的波動。
靠近中午時分醒來,我站在鏡子前看著背後正在沖澡的你,帶甜味的牙膏刷洗著昨夜的昏盹,你會說一些工作上遇到的困擾、家裡面的小姪子說想去動物園、或是很久沒運動想去跑步健身美容,無暇說話的我只能用嗯呀的聲音回應,開始我們這一日的溝通。 打開窗和收音機,音樂混著住在海洋邊緣高樓的空氣飄蕩起來,我攤開報紙副刊和文字說嗨,洗衣機和衣物柔軟劑開始賣力地合唱,想一展手藝的你為我切著培根、蔥蒜、加上蛋花,我悠閒等待爐火上你特製的炒飯簡餐,一壼水正滾滾地和茶葉擁舞,此時的廚房交揉著各種氣味,米飯與火焰蒸化出的熱香、花茶舒展身子與水旋舞的淡香、還有梳洗後你身上剛附著的玫瑰花香。我們就著十二樓高的窗外,看著海堤岸邊一波波被陽光曬得發亮的浪花,一口一口咀嚼無需言述的幸福,味覺變得如此簡單豐足,時間停格了嗎﹖我如此冀望。
下午兩點多,你坐在電腦前,接上數據機收幾封國外友人的電子郵件,順便放一張CD,敲打著要交給雜誌社的樂評,我或許從書櫃上找那本看了幾章的《一直下雨的星期天》,要不就整理下週採訪的題目,累了,我會小聲轉開電視機看看這世界變化了多少,通常還是最關心氣象,怕又是溼答答的日子,固定的週一憂鬱症會加重,有時候是我們坐在陽台邊,我喜歡聽你講述在國外唸書的故事,訴說你為了掙脫心靈桎梏所努力,你說無論時間怎樣流動,我們要努力達成一輩子相守的願望,努力達成所謂的幸福,我一直記得,你曾說過。
有時候是我們換上運動服,到靠海的山麓去散步,迎著強勁的風漫行,小石階向上攀爬至頂端,被你拉著的我寬大粗劣的手,瞬間總是一陣溫暖,你常常問願不願意老去的時候,還是陪你漫步這條山徑,一起看海到黃昏,我想對你說,我願意。
風是冷的,在夜晚,刺著臉,我才醒來。
夢想實際總是有些距離,曾經共有的日子,怕就不要再繼續下去,是你變了嗎﹖還是開始我的出現,剛巧碰在你最孤寂無依的當口,我所給你的感覺,或者只是瞬間的迷惑,你在我身上,隱約感覺出類似的氣味,因此將我納入,以為地久天長從此不走。是該怪你嗎﹖我想自己也要執起部份的責任,當第一次問你「要不要跟我過一輩子」這種無聊問題的時候,你遲疑沈默就已經悄然地暗示了答覆,只是我總懷著一份想望,堅持到底的人就有幸福可尋!我這樣以為。
於是,你來來回回我的生命,每次我放棄準備離開的時候,電話就在夜裡響起,是你的聲音,帶著些微病音,說你感冒了、說你好想念,我騎著小摩托車,下雨的夜奔往你的住處,照顧小孩般把你擁在懷裡。是為不忍,不忍你曾經為另一個人付出心力,卻換來一次刻骨的創痛,不忍你日記裡曾經寫下哭泣傷痛的句子,我以為自己夠偉大,妄想讓你相信,有一個我願意供你停泊,卻沒料到是用自己的痛苦去供養你的寂寞。 我對自己好殘忍。
沒有恨怨的動力!聽說你也曾認真的付出過,只是時間一久,將我改造成你心中愛情原型的願景無法達成,就註定我們互相失去。愛得多的人難免心比較痛,這是第幾次了,被你放在心的外面。走在同一條路上,第一次被石頭絆倒不是自己的錯,但如果第二次、第三次仍是在同一個地方跌倒,就是我的不該。
能不能再相信誓言? 要不要再追尋幸福?
該不該再盼你回頭?
我不知道,會不會我只是害怕,如果這次你是真的不再覆轍重蹈,如果這次你肯從此停靠我港灣,而我卻演出小說情節裡令人心顫的無奈,最後關頭放了手。 如果 如果你來,而我,已經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