鹽水早點店

最近常常有一種感覺，有時候認為應該會有「記憶」的空間、時間、物件，許多年後，當我們再次走過，卻發現自己心理異常平靜，腦中的圖景模糊一片，然後，就會開始焦慮著，自己記憶是不是已經開始消逝。

但，每當說服自己記憶本就會漸漸淡忘，也開始為「遺忘」調適心情時，卻在某個不經意的、偶然的、毫無準備的情況下，所有回憶突然湧現。

小時候在仁愛路阿公阿嬤家長大，即便已經改名四維二街，「街尾仁愛路」仍然是這個地方的定位名稱。

記得仁愛國小後門旁有一排連續三四間的透天店面，其中一間是傳統早餐店，那個阿婆的臉跟身材略為圓潤，梳著一個髻，腰部總圍著一條酒紅色圍裙，我已經忘記臉的樣子，但我記得臉上嘴邊的那顆痣。

每天早上睡醒，阿嬤就會帶我走到這家店吃早餐，為什麼總是這家店？

因為那時只有阿公騎機車載我們，我們才有辦法到更遠一點點的地方，早上阿公不在，嬤孫二人只能自己牽著手緩步走往離家最近的早餐店。

我總是坐在靠紗窗的位置，這家店賣的東西很多，但我印象最深的卻是蛋餅、碗粿、刈包、肉粽。

可能這些是我當時最常吃的吧。

小學回家住之後，雖然都在佳里，但我再也沒有去過這家店。大學時有次偶然經過，發現門口用紅色油漆寫的「早点」招牌早已不見，且鐵門深鎖。

慢慢的，我就忘了這個地方。

直到今天，因為媽媽要到頑皮世界租稅宣導，一早就開車到這，結果只有工作人員可以進去，我就獨自開著車附近晃晃。

晃到了只去過一次的鹽水，聯絡了家鄉在這的同事請他推薦地方早餐。

當我走進這家店，看到裡面擺著碗粿、粽子、刈包滷肉的蒸櫃，點了一份蛋餅跟咖啡牛奶，35元，才發現腦中似乎開始慢慢浮現一些童年記憶。

老闆把我的餐放在隨意的一張桌上，我愣了一下，自己端著餐點，在約莫只有兩三坪的用餐區轉了幾圈，直覺想找一個最接近童年那家早餐店的位置坐著。

加上醬油膏、辣椒醬，邊吃著，邊看著，邊想著，童年那段早餐記憶有大部分還是模糊，可是此時，卻竟有一種「對」的感覺。

勾起這種感覺的，可能是這個寫著「早点」的招牌，可能是這個放著滷肉、粽子跟碗粿的蒸櫃，或是蛋餅混著甜甜醬油膏的味道，老實說，我始終無法釐清。

我從來沒想過，竟然有天會無意間，獨自在ㄧ個陌生的地方，因為吃一頓早餐，想起童年的晨間時光。

腦中圖景雖然模模糊糊的像一幅印象畫，看得出些許童年的輪廓，不過，那種「感覺」的真實回顧卻帶來更大的衝擊與感動。

喝完最後一口咖啡牛奶，幫媽媽外帶一個刈包，邊唱著歌，慢慢開車回到頑皮世界。

今早，我竟然在鹽水，找到童年記憶的一塊拼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