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要貫徹成績制度本身沒有特別了不起的功能與意義,學習者可以透過各種協商或交易來取得成績。我曾經給過「求情得到的R」、「勉強的R」,除此之外,當學習者問到「可以用按摩來換嗎?」我立刻同意。當學習者問到「可以用錢買嗎?」,我也直接開出價格。但一年多來,尚未有人採用不交作業的方法取得成績。
結業證書
在最近一期課程的期初,我宣布當學習者完成較高標準的成績,期末時我將頒發結業證書給這位學習者。
「結業證書有什麼用?」學習者問我。
「沒什麼用。」我這樣回答。
在學期中,有不少學習者都說過「想要拚一個結業證書」這種話,但實際上投入精力的人卻很少。最後在14位成員中,有3位學習者得到結業證書,其中一位是穩定每次都完成作業的孩子;另外兩位則有點出人意表,是閱讀與資料整理能力一開始較弱的兩位學習者。
大多數的競賽或挑戰並不是努力就可以勝利或得到肯定,失敗的人有可能會認為自己能力不足而否定自我,也有可能會認為是制度不公,而非自己不夠努力。
但這個結果很明確地顯示了,結業證書這個進階挑戰考驗的並不是學習者的能力,而是學習者的意願。因為輸的是意願而不是能力,學習者既不會因此而自我否定,也不能推託給制度設計,而只能誠實地面對自己沒完成挑戰只是因為不夠努力。
另一方面,這也表示這個結業證書的制度設計是正當的,它並沒有勾起孩子們太多與學習或自我要求無關的慾望,控制孩子去追求這個虛無的象徵。孩子們是因為這個制度而更願意投入學習活動,而不是為了這個制度能得到的(象徵性的)獎賞,而投入這個制度。
對學習者的影響
在私下談話或課堂上談論作業時,有許多學習者都說到作業制度讓他們更願意投入學習活動;他們也提到「在做作業的過程中,把上課以為懂了、但其實還不懂的事情給搞懂了」。這些效果讓他們認同作業的工具性價值,也是他們想要繼續以正式生的身分留在這個制度裡的主要原因之一。
我認為,也是因為大多數學習者僅僅想要保持這個制度最低限度的工具性功能,所以他們普遍沒有很高的動機去挑戰結業證書。他們確實想要學得更多,但卻沒有要那麼多。
由於有旁聽生的制度,學習者也很少跟我抱怨「不想寫作業」,因為他們一旦這樣抱怨,我會直接回答:「那就不要寫啊。」如此一來就句點了,沒什麼好討價回價的。
另一個明顯可見的影響,是部分學習者開始做筆記以及使用錄音筆。對這些學習者來說,作業制度明顯地強化了他們在課堂上的專心程度,也讓他們開始發展更多深化學習的技術。
親職在「後台」的影響
由於這是一個「作業制度對學習動機的影響」的實驗,我再三反覆向親職強調,希望他們不要介入學習者們的作業,最多只能做到提醒,而不能給學習者更多的壓力,以免干擾實驗的變因。
但實務上當然不可能做到啦。
據我側面所接受到的訊息,親職所給予的壓力包括「變成旁聽就不要上了啦」、「一直不交作業就不要上了啦」、「為什麼作業不每次都交?」、「為什麼你沒有結業證書?」
老實說,我雖然多少知道有這些的干擾,但因為都在「後台」發生,我能夠分析與判斷的根據並不夠多。不過,假如有一個「全台灣親子關係平權量表」,我有把握這些學習者與親職的親子關係,應該都是前千分之一平權的。這些學習者日常都跟親職有非常多討價還價(X)平等協商(○)的經驗。
所以我認為,這個實驗即使有這麼多的「污染」,我的觀察應該仍有一定的可信度。
結論
個人並不是在真空之中做出選擇,自主必然受到環境的影響。這個實驗想要說明,規則能夠帶來的影響並不總是負面的,只要不要喧賓奪主、不要以太過強烈的設計,去蓋過學習者本身的學習動機與自我要求,就有可能輔助學習者去做到自己想要投入的學習活動。
教育者應當注意的,除了技術有沒有效果之外,更應當注意的是倫理上的問題:這個效果是學習者本身的期望,還是教育者自身的慾望?
教育者應當以學習者本身的期望與福祉為優先目標,教育技術則是為了這個優先目標服務。
我認為這個實驗告訴我們,當教育者將學習者本身的期望與福祉作為優先目標時,我們仍然可以正當地、沒有壓迫地使用作業這個技術,來協助學習者完成他想要完成的自我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