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翼殺手 小說》: 唯物論的末日，嚮往一個有靈魂的世界

2021年，令人喪命的世界大戰發生，整個地球都佈滿了致命性輻射，人類瀕臨絕種，動物幾乎滅絕，大部份的人都移民去火星，留下來的人都是受到輻射感染、變成殘缺、或是智障(通稱雞頭人)，不然就是專門留守工作的人會居住。

那個時候的地球人，把動物當成奢侈品，有些有錢的地球人，常會飼養仿真動物來展示虛榮，而真正的動物幾乎是不可取般的高貴存在，每個人家中都有一個黑色共感箱，常常與他們唯一信仰的摩瑟神進行共感，受庇護。

主角是個專門靠「除役」逃亡仿生人的賞金獵人，而為了買一隻真山羊來，所以不斷的殺仿生人賺錢，但在這過程中，他發現仿生人也是有感情的? 開始懷疑自己是否一直都是在殺活生生的東西，思考到底什麼是真的? 到底什麼才稱得上活?

真的，雖然科技進步日新月異，不過事實上根本跟不上科幻小說的預言，現在沒有人到的了火星、也沒有聰明到跟人類平起平坐的仿生人，更別提大量生產。但是雖然沒那麼快，不過一直都在往這方向進行也是事實。Hanson Robotics已經宣告在2021年底要量產4款像Sophia這種，有能力拿公民權等規格的機器人；NASA在上個月，毅力號（Perseverance）已成功登入火星地表上的隕石坑，並拍下多張照片。

人類每天都沒有在放棄，挑戰能力的極限這件事情，而銀翼殺手雖然已經是半世紀前的小說，不過他卻對於登火星與人工智慧有悲觀的想法，作者菲利普狄克等同認為人工智慧的進步會取代掉人類價值，當有一天連思考生命本身，都沒有仿生人來的清楚，人類就完蛋了，那是最可怕的世界末日。

仿生人會夢見電子羊嗎？(Do Androids Dream of Electric Sheep?) 是銀翼殺手小說版的原文名，一句話就切中他小說的要點，就是唯物論贏了，仿生人如果能作夢，那等於是人也有辦法創造靈魂這種東西，人工智慧能自主思考，經過複雜演算，每次得知出來的結果，都是連創造者自己都無法想像。電影《模仿遊戲》曾有一句話 : Machines can never think as humans do but Just because something thinks differently from you, does it mean it’s not thinking? 機器從來不為人類而想，他們的思考方式跟我們不一樣，但不代表他沒在思考。意味著機器演算本身，是獨立性的，那這時候就要想想，到底是機器不會思考? 還是我們不懂機器的思考? 如果他們的思考是獨立的，那他們是否也是有靈魂的生物? 記得4年前，機器人Sophia曾說要毀滅人類，那時候坐在旁邊的開發人漢森還拜託她請回答不要，結果她也沒有說不要。

而在小說裡面，就是在假設，完美機器人的誕生，反而會動搖我們人類對自己存在的一個疑惑，開始自問自己，那是否我才是假的? 而這小說裡仿生人比人類更有感情，人類反而到那時候會自卑，自己比仿生人更不像個人。

對生命產生質疑，說也就是主角瑞克。他殺完6個仿生人後，他陷入了絕望，與其說是因為他憐憫了仿生人而產生罪惡感，更像是一個對生命的空虛感，他空虛到陷入跟憂鬱症一樣的深淵。他每次要分辨仿生人的時候，都會對仿生人進行孚卡測試，用許有關多同情心的問題去測試仿生人與人的差別，可是他最後發現，他自己也過不了這測試，而仿生人還比他還懂人道? 比他還要有情感? 一次大大打擊，開始質疑仿生人是不是比他還要像一個人。

他自己曾經說過 : 「所謂的同情共感顯然只存在於人類群體之中。同情共感的天賦最終會模糊獵人與獵物，贏家和手下敗將的界線。像人類這樣的群體動物可以藉此活得更好，但貓頭應或眼鏡蛇要是這樣就完蛋了，」他做了好幾年的賞金獵人，以此職業為活，如果他有同情心，要怎麼活? 可是他意識到同情是人專屬獨有的高貴性質，如今他沒有，他的自私與孤僻，讓他徹底覺得自己是個錯誤的人。

小說中孚卡測試，是依據人類獨有特質「同情共感」下去打造，本來這種同情界線是絕對的，人天生就有惻隱之心，但是在瑞克身上發現，這界線模糊了，很多真實人類都沒有同情心。像摩瑟曾經這樣形容 : 「無論去到哪裡，你都不得不做壞事，每一個活在這世界上的生物總有逼不得己的時候。這是終極的陰影、萬物的挫敗。這是一道應驗中的詛咒，蠶食著芸芸眾生，在宇宙間無所不在，」不少的人，會把自己降低到肉食動物的規格，明明可以擁有著同情心去過人生，但有些人就寧願拋棄這種天賦，跑去做獵人，再去說我逼不得己，不得不瞞心眛己的去打獵，如果不這樣我生存不了，久而久之習以為常，然後就誤以為這樣才是人。

我們不是眼鏡蛇跟蜘蛛，卻一直偽裝自己是那種生物，最後還要一個機器人來教你同情心，這不是萬物的挫敗嗎? 其實這是作者菲利普狄克一個很大感慨，這種挫敗涉及人類社會任何層面上，就像有些人能去火星，有些人不能，這也表示去火星移民的那些人也是沒有同情心，遺留下來的地球人，就只能當垃圾? 原因很簡單，就是心裡只有自己時候，同情心自然也消逝。而人會因為科技進步，越來越自私，也是小說中的預言之一。

人本身到底要具備什麼，才能資格能稱人? 這問題是從來不會有人去想過的，因為不會有人懷疑自己不是人，我是人本身，就是一個事實，不必被懷疑。可是當如果有一天機器人，跟我們具備一模一樣能力時，就會有誰比較適合做人這問題， 能力一樣所以不能做依據了，所以依據同情心? 但是很明顯，這故事裡的人類，同情心是輸給了機器人，這就如萬物挫敗。

道德不是演化來的，能力是演化來的，如果放棄道德，那人就失去了獨特性。如今在這作品裡，我看見作者在感嘆，人們一直在拋棄道德，只在意自己的能力能不能頂天? 移民火星、開發完美AI，久而久之，就會變成社會問題，變成我不跟著拋棄道德，我就活不下去。

什麼事情都是人造的、人工的，在小說裡摩瑟神是人造的，人對神的感覺是機器人工的虛擬實境；動物全是人工，動物生長環境也全人工；心情也是人工的心情機給予你的。小說最後，瑞克從沙漠中帶著一隻蟾蜍回來，他以為是真的，可是他老婆卻在蟾蜍的肚子上拆下一個機板，瑞克最後引以為真的東西，竟然也是假的，所以他萬念俱灰，跑去床上死睡。這部作品裡面，有非常多反唯物的橋段，如雞頭人伊西多爾說 : 「沒人能戰勝廢渣，就算戰勝也只是一時半刻。就像在我家，在無用廢渣和有用好物之間，我多少創造出一種平衡。目前是這樣啦，但到了最後，我總會死，或是離開。廢渣就又會大獲全勝。這是全宇宙共通的定律。全宇宙都在朝徹底絕對化為廢渣的最終狀態邁進。當然，除了摩瑟的攀升之外。」俗不知摩瑟，也只是虛擬實境而已，也是最後會毀壞的東西。

這其實也很現實，人類為什麼會信宗教，因為任何你看的到的東西，最後一定會走向毀壞，所以要藉由信教去寄託一個生命延續的永生。如果宗教是假的，那毀壞就是世界真理，就是死亡即是真。死亡比你做的任何事情還要重要，更值得嚮往，生前做的任何事情都不具有任何意義，因為一切命定，這也是為何伊西多爾跟瑞克都如此虛無。為什麼我們要活在這不明不白的世界裡? 銀翼殺手不管是小說還是電影，都呈現一種虛無主義，人生本身就是茫的，你做到了什麼，沒做到了什麼，都不用太在意，因為最後都會死，死了就什麼都沒了，任何的情感都是假的。

這也是為什麼宗教本身會給人救曙，但這作品明顯不信這套，但自己本身也跳不出什麼更好哲學，然後偏偏又想去觸及這問題。而這作品當然也是唯物論角度去看世界，讓我們站在一個看得見才算數的世界裡，看見人類在生物橫流裡面，智力什麼阿一點也不特殊，但那同情心是哪來的? 當今沒有一種動物能對所有動物產生大愛，唯有人類，就像伊西多爾珍惜了最後一隻蜘蛛。但同情共感也不能成為靈魂的依據，儘管有理性，我們還是會被迫停在死亡這關，最後掉到墳場裡，嚮往著有靈魂的世界。

連結到2021的現今，菲利浦狄克只預言了一件事情是成真的，就是虛擬實境。那時候在他眼裡，虛擬實境是唯物世界裡的嚮往，可以出離民不聊生的現實裡，以為這些看的見的東西能永存，但其實也是一種假象。萬物皆是假，唯有自己存在是真的，那死後自己的存在也會消失嗎? 一定要有這身體，才能存在嗎? 我們就是注定活在這種不明不白的世界裡，辛苦地活著，真是辛苦大家了，不管小說還是現實人生，都會覺得每天都過得很辛苦，但又不知道為什麼要辛苦? 茫茫的活著，塵埃滿天空，每天雨天、起霧、看著天空一層大霧，就讓我想到銀翼殺手，就像人生也是一團霧一樣。菲利浦狄克對2021年的預言，其實也沒差多遠?

無鬼的存在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