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很像，又有點不一樣

昨天，我在為妳努力自己吃飯，輔助妳坐在床緣，輔助妳起身站立而喝采，從8秒鐘、10秒鐘、15秒鐘、20秒鐘...，看見你的努力吃飯像個孩子，看見妳用盡力氣一次比一次的進步，我們休息一起坐在床緣看窗外的風景，時不時的轉頭看向對方無語，話，在彼此的眼神中，當下的那分分鐘，多麼美好。

妳的堅強執著、妳的安靜優雅、妳的知而不語、妳的單純善良，我們的面面相視，看見妳也看見我自己，昨天當下的美好感覺，現在坐在血液透析門外打字的我，想起來心中湧起一陣酸楚。 過去，有一陣子我很討厭像妳，外貌像妳，個性像妳，命運像妳，這樣的我讓我非常討厭我自己。 後來，我才漸漸懂得我可以不用像妳，我可以是我自己，等我懂得時候我已經40歲，為了活出我自己，我用盡力氣的與過去了解、與過去和解。 我們的母女情份維持得如此艱辛，我們兩人在這世界活得如此用力。

妳的排尿狀況逐漸進步好轉，從一天只有100CC到一天超過1000CC，醫生也停了二次洗腎，我還在暗想或許妳下周就有機會出院了，今早的抽血檢查發現妳雖然排尿逐漸進步，但毒素不願隨著尿液一起出來，中午通知需要再緊急洗腎，我的心情從接到養護中心電話開始到現在，像坐雲霄飛車一樣高高低低隨著妳的病情起伏。

上次與這次妳的洗腎管都不太順利，總是洗洗停停讓醫護人員傷腦筋，我在一旁看見洗腎室裡的病床，妳是最年輕的也是看起來病情還算可以的，另外一床是80歲的癌症伯伯、一床是80歲的鼻胃管伯伯、一床是7X歲的鼻胃管加插呼吸管的伯伯，時不時的聽見鼻胃管伯伯的哀嚎聲，我真心佩服護理人員每天在這樣的環境下工作，心裡不受影響還能說說笑笑，也是，人生啊!誰不是苦中作樂呢!

在病床外，看見醫院宣導海報推廣《預立醫療計畫》，我個人認為這是很棒的法案，《自己的醫療決定由自己作主》，可惜需要二位直系親屬一起陪同訪談，去年就有提出希望家人可以陪同一起幫我做這個計畫，家中沒人願意出席寧可未來去面對難以抉擇的決定，這對有意願但無法提供二人家屬的人來說，喪失了可以自己作主的權利。

大家看見嬰兒都會笑，因為他們帶給人未來、帶給人希望、帶給人可愛，他會一天一天的進步，一天一天學習成長； 很少人看見老人會笑，因為他們帶給人死亡、帶給人失望、帶給人悲傷，他會一天一天的退步，一天一天的無能為力。

看見躺在洗腎室裡的這些老人，坦白說，能再走出去的可能不到一半，我不明白，用機器維生的人生到底有何意義? 活著，原來需要這麼費盡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