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陽光早餐店 (1)

　　「陽光早餐店你好，請問需要什麼服務呢？」

　　「我要預約早上八點的位置。」

　　「請問小姐貴姓？」

　　「法蘭西。」

　　「法蘭西小姐，請問人數幾位？」

　　「一位。」

　　「這樣就可以了，位置幫您保留十分鐘。」

　　我掛上電話，轉身過去挑選今天的穿著，酒紅色裙子、灰色洋裝、白色牛仔外套、深藍色牛仔褲、卡其色窄裙，翻遍了衣櫥，仍無法抉擇這寶貴的一天該如何穿好，與衣服奮戰許久後，拿起的是白色削肩背心搭上淺藍色牛仔外套，下身是黑色牛仔褲，金色腰帶是上周日百貨公司專櫃的特價品。昨天上午就叫理花把浴巾披在外面陽台了，最近太陽大得不得了，我想今天大概是乾的差不多了，早晨就該好好洗個澡，畢竟待會要獨自享用美味的三明治早餐，絕對沒有比這更開心的事情了——

　　一通惱人的電話突然響起，即將踏入浴室的右腳又伸了回來。

　　「法蘭西家你好，請問有什麼事嗎？」我俐落的問了話之後，從話筒傳來的是一個緊張且熟悉的聲音，女人的聲音。

　　「你好，是法蘭西太太對吧？我是理花的導師，那個，理花在學校發生了一點事情，想請您親自過來學校一趟，拜託了，請您馬上過來一趟，是非常重要的事情，請您別顧慮那麼多了，趕緊過來吧。」

　　她像把生鏽的機關槍把要傳達的話很快速地講過一遍。

　　理花？我的寶貝女兒？她又怎麼了？難道是氣喘發作嗎？這也奇怪，她的氣喘已經很久沒有再病發了呀，還是其他小朋友又亂畫她的圖畫紙了？這些小朋友還真奇怪，一定是家長沒有教好，沒有叫他們要乖乖的，要好好照顧同學，不過，這真的如此重要嗎，要是要我捨棄陽光早餐店的訂位，到學校去，才發現是什麼芝麻綠豆大小的事情的話，說實在的，這一定會令人不開心，這美好的一天會變得如此醜陋怪氣。

　「老師，一個大清早，我才剛送理花到學校，才剛要洗個香噴噴的晨澡，妳突然叫我去學校真的有些不對，總之妳要先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我才能判斷我到底需不需要過去，請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好嗎？我相信不是什麼大事情的，如果又是小朋友亂給她的圖畫紙塗鴉，就照常處理吧，她不快樂的事情太多了――」

　　「她不快樂的事情是很多，但這也許是她最不快樂的一次了，是一件不得了――」她突然很慌張的打斷了我的話。

　　「老師，你真的不要急，你照常處理就可以了，真的，我等一下還要赴約呢！」

　　真的好想趕快去洗個澡呀，在這種熱氣十足的夏天裡，洗個冷水澡真是求之不得，都訂了我最愛的陽光早餐的位置了，怎麼可以因為理花的一些小事就不去呢，這樣就太對不起我自己了，這可真是很美好的一個時光呢，要說興奮都來不及了。

　　每天早上都享用一個鮪魚三明治加上蜂蜜綠茶真的是人事間最大的幸福了，好不容易訂到位置，當然要好好享受一下那透明玻璃光線營造的氣氛，不然真的太可惜了。送女兒上學時經過還能買一個小小的起司三明治給她當早餐，想畢她內心也是快樂無比，因為世界上再也沒有比三明治好的食物了，沒錯吧，是這樣的。

　　理花一定可以透過三明治感受到母親對她的愛，以及我對她的極大付出都是帶有溫度的。

　　「不是的！不是的法蘭西太太！因為我還要忙著與其他家長連絡，請您到現場來我再好好向您解釋好嗎？」

　　怎麼會這麼複雜呀。唉唷，我想理花一定也對導師這種反應感到無奈吧。

　　「法蘭西太太？麻煩回應一下好嗎？拜託您了，請馬上過來，我們真的無法處理這種事情。」

　　「搞得我好緊張。」我的額上突然冒出一小滴冷汗。

　　「雖然事情還無法確定是不是我們想的那樣，不過，由事情的發生我們和警察所推論出來的就是這樣，那是不太吉利的事情，小孩子，不應該年紀輕輕就承受這種訊息壓力。」她小聲且無力的說，「更何況他們才八歲，是嗎？」

　　「書同學在昨天寫了遺書，被您女兒看見了。」

　　書同學？那不是和理花最好的男同學嗎？那個孩子，平時比較沉默寡言，但也不曉得會做出這種事情來，這種事情誰也無法預料，還沒確定怎麼會就這樣斷定呢，就只是張紙罷了，真是可怕，真是。老師怎麼可以這樣亂說話，讓家長窮擔心呢。

　　書同學也有少數幾次來過我們家作客，長得還挺英俊的，那種有錢人家的氣質果然就是不一樣，雖然過去我也是那樣富有，不過教育小孩真是世界上最困難的一件事，他還會用淘氣的語氣叫我「伯母」，話雖然少了點，該有的禮貌還是會有，這種好孩子真的很少見，來時還帶上一些英國的紅茶和餅乾來喝下午茶呢。

　　還真希望理花能跟他交往看看，不知道理花喜不喜歡那孩子，大概她喜歡也不會告訴我，那孩子就是那樣，什麼都不說，見到媽媽就像個啞子一樣，我可憐的寶貝女兒，應該多少對他會有些好感才對，不不不，他們都還太小了，才國小二年級，還是等長大一點好了，長大一點再結婚好了。

　　「老師你不要隨便亂――」我才剛有點生氣的拿起話筒說。

　　一陣震耳欲聾的哭聲從話筒傳來，老師急忙拿起電話，「很抱歉這裡實在很混亂。」

　　我突然一陣起雞皮疙瘩。

　　「麻煩請理花聽電話好嗎？」

　　「不行啊，法蘭西太太，理花一直把自己鎖在廁所裡面，她不肯出來啊，叫守衛開過門了她拉著門把就是不出來，我們怕她真的會做出什麼傻事來，所以請您來勸勸她吧，一直在裡面也不是辦法，理花現在還好好的，只是一直哭一直哭，哭個不停，我們有檢查過廁所裡的儀器了，不會有什麼危險，只是希望您趕快過來勸勸她。」

　　「到底是——」

　　「會找到書同學的，法蘭西太太，我們也不希望一個小孩就這麼斷送性命。」

　　話筒直直落下，四周開始變得模糊，理花，我的寶貝女兒，該怎麼辦，她的身體一定受不了這麼大的刺激，怎麼辦，我唯一的寶貝女兒，怎麼辦哪，你冷靜點，媽媽這就去找你，你別害怕，是惡作劇，小朋友都比較調皮，你也知道的。

　　「法蘭西太太！法蘭西太太！趕快過來啊......」話筒裡小小傳出導師的喊叫聲。

　　理花，沒事的，沒事的，一定是你們老師在跟你惡作劇，依你的聰明才智，絕對不會因為這樣就被他們給騙了吧，從小就乖乖聽媽媽的話肯定沒錯，你一定可以判斷事情的嚴重性，想知道誰在說謊時看他的眼睛就行了，絕對不會錯的。我會到現場去好好釐清這件事的真相，請你一定要相信媽媽，媽媽絕對不會錯的。

　　因為你是媽媽的寶貝乖女兒啊。

　　我將話筒從地板上撿起，然後冷靜的拿著鑰匙和外套走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