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傍晚,暮色漸濃,落葉蕭蕭下,墨西哥室友不在,電話鈴聲響了起來。話筒的另一端,是一個同樣孤獨的靈魂。“我沒有朋友,我不認識任何一個人,我連室友都沒有。” 這個來自黎巴嫩的年青男子,獨自啃嚙著荒涼和寂寞,終於受不了,拿起電話亂撥號,就是想找人說說話。聽他聲音裡滿是沮喪,甚至帶著哭腔,還真怕他一時想不開。助人為快樂之本,我在電話中陪了他一小段時間。幾個禮拜後,他很興奮地同我說,他找到室友、也有了朋友,陽光再度照耀,世界依然美好。他稱我為 “the girl from Taiwan,” 堅持要和我見面親自道謝。我喜歡含蓄蘊藉之美,喜歡留白。他卻誤以為我因長得太醜太自卑而推三阻四,其實是我擔心見了他本人,毀了想像。自忖雖非清秀佳人,還不至於太丟台灣女同胞的臉,拗不過,只好約在人來人往的活動中心見面。若照著好萊塢的套路公式走,接下來不就是一齣甜美浪漫喜劇?那是電影,我也不是三毛。沒有太多驚喜,也無所謂失望,就是兩個來自不同國家不同文化的人,曾經相遇。萬千人群,多少人與你擦身而過,各人,終究有各人的路要走。
秋天的童話
秋風瑟瑟天氣涼,一走出Detroit Film Institute,冷得直打哆嗦。電影院離校園十幾分鐘腳程,算不上很安全的一段路。我一味疾走,想趕快進入校園,後頭卻有一個高大的身影緊緊跟著我。著急的是,我走哪他也走哪。巧合,還是故意?我不敢回頭看,腳步卻再也無法加快。感覺無論我走得多快,那人就在一、兩步之遙。整條路上,只有我和他。終於進入校園了,一口氣鬆了下來,自然而然想把身後不知來自何方的神聖瞧個清楚,“It’s so cold.” 這一望,套用古裝偶像劇的描述,絕對是個清秀俊雅的白面書生。只是手上沒有扇子,西裝口袋上別著一朵花。他叫大衛,長得活生生是米開朗基羅的大衛雕像走出來,連捲曲的頭髮都差相似。只是,添了點風霜。巧的是,他恰恰在西臘語系教書。整個人和氣質,都非常的西臘。寒風中,月光下,他說了一句如夢似幻的話,紳士優雅地將別在襟上的那朵花,送給了想像的佳人。
九月,甫開學,秋陽燦爛,我慣例地在下完課後走進圖書館。才在飲水機喝了幾口水,一抬頭,一個身材高瘦、眉清目秀的印度男生迫不及待地向我表白。大意是,他一看到我,就為我的美色絕倒,情不自禁地跟著我,無論如何,他一定要認識我,請我一定不能拒絕他。我忍不住大聲笑了起來,幸好水已喝下,這是從哪學來的唯美台詞?真該拍拍他的肩膀,“老兄,醒醒點,我們在大學校園,不是在演電影。” 看在他算得上好看的份上,通了一次電話,約在校園見了一次面,話不投機半句多。當我在電話中拒絕再和他碰面時,他大有此生非卿不可、會一直等下去的態勢。真是能演會說,可惜,我清醒得很,沒時間,沒興緻。不到幾個星期,碰到他和一歐美女生並肩而行。我笑了笑,“good for you.” 恭禧他,找到夢中的絕色美人和新獵物。
寶寶未滿三歲就會騎腳踏車,不是天縱英明,是練出來的。未上小學前,媽咪幾乎天天帶她去Common 溜躂。從 Little Common 穿過地下道,才是別有洞天的 Common。那情景猶如《桃花源記》裡所述,“山有小口,彷彿若有光。便捨船,從口入。…復行數十步,豁然開朗,” 芳草、綠樹、大草原,還有八棵高聳入雲的老松樹。一次,樹下走過時,一顆松子咚的一聲,恰好落在我面前。“空山松子落,幽人應未眠。”不禁向寶寶誇耀媽咪有多幸運,樹上的松子才會不偏不倚地來和我打招呼。寶寶似懂非懂,看媽咪高興,也笑得甜甜又開心。不幾天,寶寶停著小腳踏車在樹下等媽咪,一顆、兩顆、三顆、四顆、五顆…松子,咚咚咚地落在寶寶面前。這下,寶寶簡直雀躍興奮地炸開花。小嘴巴巴啦巴啦地,翻來覆去幾句話說不清。其實就是想說,上次一顆松子落在媽咪面前,媽咪就得意洋洋地炫耀個不停。你看,現在可是一顆接一顆松子落在寶寶面前,這才是真正的松子奇緣。從今以後,莫再和寶寶提你那一丁點的松子事。與寶寶相較,根本就是小巫見大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