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那些日子。二十九

從什麼時候開始產生裂痕的，在我察覺前就已悄悄蔓延了吧；生活中各種情緒的堆積，不知不覺中那以為的愛情有些變了模樣。

2013年4月清明回鄉掃墓，我發現公公的臉色很差，關心的問了一下，婆婆說他總喊肚子痛，精神也很不好，但也沒去看醫生；這時公公才把衣服掀開給方子看，一個拳頭大的腫包，肉眼明顯可見，公公都沒說，婆婆也沒看見？

立刻安排認識的醫生插隊就診，等了一週回去報告時醫生直搖頭；支開公婆之後對我們說∶「怎會現在才來，肝腫瘤都已經末期了！！」 這等同被宣告時日不多了，方子很自責為什麼沒有發現爸爸生病了，都這麼嚴重了，無法醫治，只能讓他在最後的日子能安寧舒服的…

兄弟姐妹討論後，沒有繼續住院，我們帶公公回家，在一樓客廳搭了床，讓公公躺著也能看到門口經過的人，靜靜的慢慢的等待時間和生命的流逝…全家愁雲慘霧，方寸大亂。

這段日子我們頻繁兩地往返，只希望能多陪公公一些，也希望遺憾也能少一些，雖然只有短短的翁媳緣份，看他老人家這樣痛苦我也不捨。

前後不到三個月，公公辭世，方子悲痛非常，但身為長子仍要打起精神操辦後事。婆婆早也哭晚也哭，對著來拈香的親友哭到崩潰；我也很想哭，因為聽見她對人們說：「就說這個某八字不旺夫也不帶財，勉強夫妻宮還可以，要不是大肚子了，才不會答應這麼快就娶」「你看這嫁來家裡都沒好事，孩子都沒有，現在爸爸也走了連個孫都沒抱到…」 拜飯的時候聽到，做七的時候也聽到；一開始避著我，到後來是當著我的面也說，到底我做錯了什麼！！？？

方子說我要體諒他們喪夫喪父，一時沒辦法接受，所以婆婆說了什麼都別放心上，不要跟傷心的長輩太計較。

大老遠的北上來致意的阿達夫婦，也聽見婆婆對人數落我，妙妙很生氣想理論，阿達一手拉著她，一手牽著我：「姐，你辛苦了。」 他都懂，也說這些不會讓爸媽知道。

我默默流著淚，搞不懂是為了公公，還是為我自己…

後事辦完後，接下來發生的問題是，這工廠誰來接手？我看了財報相關進出，發現其實已是虧損連連，要不是老廠商支持沒追款，不然早就發生資金週轉問題了!! 於是跟家人們建議不如就在此停損吧，原廠房這塊如果出租，那收入應該比自己苦撐經營來得好。

婆婆說這是從父輩就建立的，不能這樣就收掉，說這是公公費心經營，怎麼能說不要就要了；「你是老大啦，就應該你要接爸爸的事業啊!」婆婆淚眼婆娑的 回頭指著方子說。

因為小叔是科技新貴，正是飛黃騰達時，自然不可能辭去工作，這重任看來就只有方子能接下了。

我以為這麼重大的事情，方子會和我討論的，畢竟會影響我們今後的生活；可惜他是很孝順的兒子，當場應下了婆婆的期許，說回台北就會提出辭呈，儘快安排妥當決心回家接任，這件事不是驚喜，是驚嚇了。

　　當我們回家後，他才問我會不會支持這個決定時，我的情緒沒有太大起伏，只是問：「那我們呢？之前計劃的都不算數了嗎？」

　　方子說不是不算數，就只是先往後些，或是我也和他一起搬回去共同經營?「我很喜歡現在的工作和生活，我不確定和你一起回去能適應嗎?這工作我也努力很久，不希望這樣就放棄。」我讓自己平靜的說出心中的想法，希望方子能理解這不單只是支持或不支持的問題。

「我的家人現在需要我！」方子絕決的說。

可是，我也需要你呀…這句話我沒說出口，只是雙眼直直的看著他，這個我很愛的男人，曾經也是很愛我的，怎麼現在感覺好陌生，好像有什麼力量正把我們從彼此身邊拉開…

　　這個城市總是下著雨，而我的心已是汪洋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