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自然面前，穿再多都是赤裸。｜風櫃嘴-柳杉林造地-沒找到的野溪｜奧斯汀

1/23（日），跟家人吃過午餐後，開始了久違、勉強可以算得上「旅行」的旅行。

因著時間來規劃，我將目的地設置在又近又遠的陽明山上，走進我其實一點都不熟悉的山。

伴隨著小雨騎了將近40分鐘的路程後，終於抵達了風櫃嘴登山口。

　　看著不見底的石梯，讓很久沒出門的我萌生一股興奮感，可能天氣也不是那麼好，一路上沒遇到太多人。

腳底的無印良品鞋，讓我想起了環島時用Converse1970爬百岳的畫面，當時覺得自己是誤入歧途，不過就在順利爬完百岳之後，總覺得眼前的小山只是小菜一碟。

風櫃嘴一直走下去再經過柳杉林造地，就會是擎天岡。不過還不到擎天岡，沿途的石梯就要很小心踩到地上跟鴕鳥蛋一樣大的牛糞。好奇的我還穿越牛糞群的時候還用力聞了一下，味道應該超越一週了，經過雨水的洗刷，甚至讓我懷疑他是不是真的牛糞。

　　攀爬的過程眺望遠方，是孤獨的享受。看著遠處瑪鋉流域旁的聚落，覺得很神奇，或許是我眼睛的錯覺，但我彷彿可以感覺陽光灑下的光輝，有意地照在聚落上。本來看不到的基隆嶼，也隨之逐漸現形。

　　山上的時差總會讓我納悶，明明不覺得自己走了很久，看了一下手錶，才發覺已經下午三點，經過頂山之後，霧氣開始集結，雖然環境是享受的，不過我卻心急如焚，想著自己花太久的時間，會拖延到後面的行程，且起霧也讓我質疑這趟行程是否該暫停，雖然心底這麼想著，不過腳步卻像是著了魔一樣，不肯停下來讓人思考，一瞬間，另一個念頭又將我拉走。

　　這個念頭，是我一直以來的執念，只要是獨旅，不論是在都市、郊外、山野，我都想在陌生的地方與陌生的人好好的說上幾句話。即便只是打聲招呼，點個頭，我都想用最真誠的態度去表現，這帶給我一種親切感，因為在這樣的地方，不會涉及任何的利益、不會有過多的批判，我們都是想擁抱大地的人。

　　來到柳杉林，朦朧的霧氣讓它多了一點神秘感，每棵柳杉左右糾纏著，從日治時期相依到現在，原先再陌生的樹也多了幾份情誼。像柳杉這種大樹其實挺有趣，根部大肆地躺在地上，讓人好奇是怎麼佇立於此，誰能料想，其實支撐起柳杉的並不單純是諾大又顯眼的樹根，而是在地底下猖獗發展的細根，左右交錯、牽連在一起，反而使它更加強壯。

　　獨旅的另一個好處，是你可以有選擇性的做些目的以外的事， 雖然霧氣及前幾天的雨水，浸濕樹木，不過我仍然好奇地將手靠在樹幹上，然後停留，很認真的感受柳杉，平時冥想的練習，讓我在當下不由自主地閉上眼睛、調節呼吸，剛好一陣風吹來，我想是山林的回應。

　　聽起來非常不務實，但這大概是脫離都市生活的最大好處，你可以做一些看似沒有意義的事情，因此我也不在意是否有人經過，往潺潺流水聲靠近，然後觸摸水的柔軟。

　　在這一刻，所有的感官都放大了，率先休息的是視覺，接著嗅覺，最後只留下觸覺協助我體會，這種平靜的美，我多想把它告訴給每個人，也因此寫下這篇文章。

　　再往前走的擎天岡，並不在我的計算之內，因此我決定回頭，去尋找頗負盛名的野溪溫泉。

　　回程時，我聽到背後喀喀作響，那是登山杖敲在石梯上的聲音，因此我往又一靠，選擇讓後面的旅者先行。有趣的是，不知道超齡的是我的穿著打扮還是我的肢體動作，約莫4、50歲的大叔經過後對我說著：「大哥沒關係，我也不趕時間，慢慢來就好。」說完話後，我們正式對到眼，他看著我的樣貌，似乎發現我只是個不知好歹的無聊小伙，臉上不自覺發出驚訝，為自己剛脫口的大哥感到好笑，而我也不發一語，微笑讓他先行。

　　山上的霧氣越來越重，因此越來越多人往登山口移動，而石梯的溼滑，讓一群大學生慢下了腳步，前後提攜著，避免滑倒。

　　因為在相對惡劣的天候爬過合歡山，讓我稍稍傲慢了起來，我認為自己理解怎麼樣不會滑倒、怎麼樣可以快速下山，更何況我還有下個目的地要前進，帶著這樣的傲慢，我開始不耐煩了起來，想要用一些方法，提醒前面的大學生加快腳步。就在這麼想的同時，我不爭氣地滑了一跤，前後的人都凝視著我，瞬間讓我羞愧不已。

　　這下可好，前面的大學生真的注意到我了，但他說著：「還好嗎？慢慢來就好。」雖然是句關心，不過羞愧這時佔據我的念頭，讓我假裝若無其事地道謝，並提高警覺地行走。可這樣還不夠，大自然為了讓我"真的謙卑"，安排了我的另一次摔跤在五分鐘後上演，這時前面的同學再次回頭說著：「你不要這麼趕啦，這樣我也很緊張。」這時羞愧已經轉化為羞恥，我開始意識到，這可能是山神給我的懲罰，在自然面前，任何物理、心理裝備，對祂來說都是赤裸的。

　　下山後，我向剛剛的大學生道謝，也在心裡向大自然道謝，然後前行尋找野溪溫泉的所在地。

　　騎了40分鐘的車程，我到了網路上所說的路口，心裡想著，就是這裡了。

　　雖然沒有再次確認，不過我印象中，似乎有人提起，遇到岔路只要右轉就行了，於是我聽著流水聲，一直往下走，卻處處碰壁，這時我才意識到，我似乎有點迷失了方向，因為我在往下的過程，即便是一點小縫，我也認為那就是正確道路，穿越幾次樹叢，卻仍然不見溫泉的蹤影。

　　這時才拿起手機的我，卻發現這裡沒有訊號，想著剛剛大自然的教訓，我知道這是一種提醒，因為時間將近下午5點，山上天黑的速度，似乎是平地白天的兩倍快。

　　「該回頭了。」雖然內心稍微有點不甘願，不過我清楚執著、硬碰硬不是我此刻該做的，我沒有任何糧食、多餘衣物、手機也只剩下3、40%的電量，這時候鬧脾氣沒有幫助，只能回頭向上走去。

　　馳騁在迷霧中，驟降的氣溫讓我發抖，不過我內心卻堅定地向大自然道謝，並告訴自己「下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