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筆記 勇氣

今天回家聽見家母絮絮叨叨地說著她的手帕交打電話來，講自己的金孫好可愛又聰明，會跳舞會逗大人開心，還會看到大人臉色不對就跑去跳舞讓氣氛緩和，只是呢，還不會說話!

我聽見耳朵豎起來，幾歲?我於是問

2歲半，還有就是她的媳婦也不喜歡帶金孫出門，因為金孫會躺在地上哭叫。

還有呢?我心都提起來了

還有眼睛不看人，如果叫他做甚麼事情，他就會把眼睛飄開或者頭轉開...

我這時大致上有了雛型，就是讓我心情始終瘀青的心情。

身為特殊兒的媽媽，每一天都像是跨欄障礙賽，因為不會，自己親生的、可愛的、軟嫩的孩子甚麼都不會。他不會叫媽媽，他不會唱歌跳舞，他不會跟小朋友一起玩，他只會看著車輪一直轉。當同年紀的孩子在溜滑梯，他在旁偏不遠處尖叫並試圖逃走，當時我不懂，以為他怕高，其實他怕其他小孩的聲音。

同年紀的小孩在說話，上雙語幼稚園，我們全家在醫療院所跑復健和早療。我學著物理治療師教他單腳跳，回來教，教到他倒在地上哭鬧；沒關係，我們起身去洗澡，然後明天繼續。職能老師教把形狀相同的積木堆在同一疊，我回來依樣畫葫蘆，然後我坐在桌邊一直哭，因為已經300遍了，可是還是不會。最值得哭的是孩子他繼續堆錯，然後根本不知道媽媽為麼哭。於是我大哭，睡一覺，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也許明天會是新的一天，因為可能會發生孩子進步一點點，像是本來去復健時會哭15分鐘，現在哭13分鐘喔!

也許明天是新的一天，因為不管之前教了幾遍跌倒時，一定要用手伸出來，撐住地面保護臉部，但是到了明天，依然垂直仆街，流出鼻血。沒關係，幸好還有血小板。

日子就是這樣過的，一天天，本來破皮的心情現在是瘀青，勇氣就是這樣反覆瘀青和破皮，然後結痂，週而復始漸漸長出來的副產品。

勇氣卻真真實實是日子裡最需要的氧氣，因為走在街上，路人總是傳達異樣的眼光；在公園可以清楚看見其他媽媽嘻笑聊天談論的音量，大小聲剛好足以傳到我的耳膜，震的發疼。然後面對原地踏步的孩子，需要勇氣才能微笑，或著看見其他健康奔跑的孩子，要握緊拳頭才能阻止羨慕啊羨慕啊的那些在眼眶準備起跑的淚珠。好羨慕啊，別人的生活；可是一直看別人的生活也不會讓自己的孩子下次復健的時候被老師稱讚。

然後我就擁有了勇氣，這是源源不絕的能源，因為赤裸裸地面對真實，魔鏡一直很誠實，白雪公主一直活著，而且最美麗。如果壞皇后能轉身開發自己真實的力量，也許有一天魔鏡會告訴她，皇后是這個世界上最智慧/果敢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