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4-26|閱讀時間 ‧ 約 8 分鐘

電影《橘子收成時》│所有的戰爭,都是殘酷的手足相殘

伊沃對馬可斯嘆息著說:「他們都只是年輕人啊!」,彷如這些死去的軍人,都是他的孩子,無限悲憫,或許,伊沃的視角,也是上帝的視角,每一個人類都是上帝的孩子,每一場戰爭、每一場殺戮,都是深深傷祂心的骨肉相殘。
忘了是哪一年,總之是很多很多年前,在喀什米爾拍的照片
忘了是哪一年,總之是很多很多年前,在喀什米爾拍的照片
第一次去印度旅行是跟鳥會的朋友一起參加旅行團,旅行的第一天,在飛抵印度之後,就馬上轉機飛往喀什米爾,從印度搭飛機去喀什米爾要過三次安檢,而且是男女分開,會接觸到身體的全身搜身,而從喀什米爾往印度的路程,檢查次數更是不僅三次,在機場前幾公里處的崗哨,就已經開始安檢,我們有位女性團友,因為有金屬反應,還被要求要在簾幕圍起來的簡易更衣室,脫光上半身,接受女警的檢查,查出金屬反應來自她胸罩上的扣環,我們才被全數放行。
喀什米爾機場周圍幾公里路上崗哨密集,氣氛肅殺,即使是在遠離機場的地方,背負著真槍實彈的軍人也很常見,剛開始,我們這群台灣人,對這樣的景象,頗為恐懼,但恐懼的時間沒有很久,在街頭散步遊覽之後,因為實質的跟路上的軍人有交流,我們的戒備慢慢鬆開,這些軍人看我們是年輕外國人,倒也挺放得開,跟我們聊天談笑拍照。
喀什米爾飛回印度的當天晚上得知,在我們飛離喀什米爾幾個小時後,印度跟喀什米爾就發生空戰,幾架軍機被打落,看過飯店裡的電視新聞後,我跟旅伴們的心情都很沉重,擔心那些曾經跟我們聊過天拍過照的軍人們的安危,印度跟喀什米爾之間的種種政治議題,喪生的軍人是印度人,還是喀什米爾人,一點都不重要,我們關心的,只是那些曾經接觸過的,擔任軍職的朋友們,是否仍然無恙。
2004年攝於俄羅斯,中圖的嬰兒車裡,層層棉被裡裹著的是熱騰騰的包子
2004年,我單獨跟了旅行團去俄羅斯,這是至今唯一的一次俄羅斯旅行,我這個在戒嚴時期受教育的腦袋,在旅行前,想像俄羅斯就是一個很冰冷的「鐵幕國家」,但實際在旅行中,接觸過當地的人們之後,發現除了外觀的膚色與髮色不同之外,他們跟我們,並沒有太大的差異,印象很深刻是在一個如童話般美麗的小鎮,一對老夫妻在嬰兒車裡,用厚厚的被褥裹著包子,我跟旅伴在冰天雪地裡,吃著他們賣的熱呼呼包子,物理上,實質的感受到溫暖;還有在莫斯科的紅場,剛好遇見集團結婚,新郎新娘臉上洋溢的幸福,跟我們認識的每一對台灣的新人,並沒有什麼不一樣。
劇照來源:IMDB

是真的師出有名,還是為了私利的欲加之罪?

在寫這篇文章時,俄烏戰爭已經打了將近兩個月,還無法預期戰爭何時才會結束,在2013年上映,由喬治亞導演扎扎.烏魯沙哲編劇執導的電影《橘子收成時》,故事背景是1992年發生的阿布哈茲戰爭,戰爭地點鄰近今〈2022〉年發生的俄烏戰爭,歷史上同屬前蘇聯,地理上,則都是在西亞與東歐交界的高加索地區。
阿布哈茲位在黑海東岸,喬治亞西北,是一個獨立國家,但目前國際間承認他的國家屈指可數,1991年年底蘇聯解體後,原本隸屬於喬治亞的阿布哈茲趁機獨立,1992年喬治亞出兵討伐,阿布哈茲向俄羅斯、車臣等國家請求協助,1993年喬治亞戰敗,阿布哈茲獲得實質獨立。阿布哈茲的特產是橘子,因此,這場戰爭,又叫「柑橘戰爭」。
《橘子收成時》的故事結構很簡單,在講在這場戰爭時,兩個敵對的軍人,如何化敵為友的過程。喬治亞與阿布哈茲開打,大多數住在阿布哈茲這個烽火前緣的人,都往北邊的愛沙尼亞避難去了,但柑橘果農馬可斯,與木匠鄰居伊沃,捨不得走,留了下來;一場小型槍戰裡,伊沃救了阿赫麥德與尼卡,兩個重傷的軍人,這兩人,卻剛好是戰爭裡敵對的雙方。
剛開始,他們的關係是劍拔弩張的,阿赫麥德一天到晚想斃了尼卡,但礙著救他的伊沃立下的規矩,在他屋內不准殺人,才按捺住沒有動手,但阿赫麥德手沒有動,嘴巴卻沒有在客氣;尼卡雖然因為傷勢更重,身體沒有力氣,但也不甘示弱,回擊每一次阿赫麥德的言詞攻擊。
阿赫麥德說,尼卡殺了他的兩個親如兄弟的同僚,他一定要殺了尼卡為他們報仇,伊沃回問他,他不也是殺了尼卡的同袍?從我一個種族膚色差異很大的亞洲人來看,阿赫麥德與尼卡在外觀上那麼相像,語言也能夠順暢溝通,如果說他們兩人就是兄弟,我也不會有任何懷疑,但他們卻干戈相向,彼此痛恨到要取對方性命;撇開極高層次的靈魂選擇問題,對於在什麼國家出生,每個人都是沒有辦法選擇的,在剝除外在的國家、民族、膚色、宗教......之後,世界上,還有什麼事物,會比生命更珍貴,需要用鮮血去換取?
很多年輕人,懷抱著激昂的熱情,離開家人朋友從軍,然而,對政治金字塔頂端的領導者來說,他們真的在乎這一具具有血有淚的身軀嗎?他們真的關心,每一具身軀的體溫,以及體溫背後那千絲萬縷的情感?抑或,這些為了他們口中所謂師出有名的理由赴死的年輕生命們,都只是一個個的工具,與一個個的數據?
阿赫麥德與尼卡,在共同療傷、生活,以及伊沃適時的調停下,漸漸放下了仇恨與針鋒相對,可以平和的聊天,談他們自己的事情,甚至後來,還能彼此互相救援;尼卡在從軍之前是位演員,基於義憤參軍,伊沃說,等戰爭結束,包括阿赫麥德在內的大家,要一起去劇院看尼卡的表演,這是導演扎扎.烏魯沙哲對他一個未竟希望的投射,他的一位演員好友在這場戰爭裡喪失性命,他之所以要拍攝《橘子收成時》,是為了要紀念這位好友。

樂殺人者,不可得志於天下!

或許是年齡自然帶來的智慧,也或許是歷經的世事滄桑更多,伊沃與馬可斯沒有年輕人的血氣方剛、激情熱血,比起所謂的國族大義,他們更關心的,是一些更平常,更本質性的東西;有些軍人,死在伊沃與馬可斯的住處附近,伊沃與馬可斯,不分陣營,用心埋葬,還細心取出他們身上的物品,希望戰爭結束時,他們家人能夠找到這個葬身之處。伊沃對馬可斯嘆息著說:「他們都只是年輕人啊!」,彷如這些死去的軍人,都是他的孩子,無限悲憫,或許,伊沃的視角,也是上帝的視角,每一個人類都是上帝的孩子,每一場戰爭、每一場殺戮,都是深深傷祂心的骨肉相殘。
道德經裡說:「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淡爲上。勝而不美,而美之者是樂殺人,夫樂殺人者,不可以得志於天下......殺人眾多,以哀悲泣之,戰勝,則以喪禮處之。」
透過阿赫麥德與尼卡的嘴,導演幫我們問了馬可斯與伊沃,為什麼大家都走了,只有他們還留下來?剛開始,馬可斯說,他要等到他的橘子都收成、賣掉之後,才要去愛沙尼亞,伊沃笑他說,白癡才會在打仗的時候去賣橘子,後來,他才跟尼卡坦承,不是為了錢,他只是捨不得美麗的事物就這樣沒了;至於伊沃,則用沉默回答他們的疑問,直到結尾,答案才在淡淡的哀傷裡浮現。
俄烏戰爭開打之後,網路與社群媒體裡,流傳著不少戰爭裡讓人心痛的故事跟照片,我一直很鴕鳥的迴避去看這些訊息,在西方所主導的主流輿論,與持續的商業抵制行動裡,我總會想起,多年前在俄羅斯雪地裡見到的純樸老夫婦,與臉上漾著甜蜜笑意的新婚夫妻,在戰爭裡,無論是哪一方的普羅百姓都是受害者,身為世界村裡的小小黎民百姓我,能做的只有祈禱,祈禱和平早日到來,May World Peace!
這篇文章也可以用聽的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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