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故鄉 (5) 往事 (小說)

賀芸小時住南部的一個小鎮。國中時，有一次代表學校，參加縣際國語演講比賽得了第一名。校長在朝會上特地要頒獎給她。她在台下等校長介紹時，擔任朝會司儀的蘇正文站在一旁，對她說 :「你好厲害，恭喜妳啊。」

那是蘇正文對她說的第一句話。蘇除了是朝會司儀，也是籃球校隊，更經常在全校模擬考試上拿第一名。長得高大斯文，是全校女生公認的男神。

賀芸從國一開始就偷偷喜歡他。收到男神的一句讚詞，這個情竇初開的小女孩，彷彿被捧上了雲端。

蘇正文家開雜貨店，賀芸有時幫媽媽買東西，都特地走遠路，到他家的店去買。希望遇上了，可說上兩句話。平常在路上遇到，兩人也會點頭問好，像是熟識的朋友。

高中聯考前，賀芸爸爸轉調到台北。賀芸考上北一女中，蘇則入台南一中。

賀芸搬到台北後，蘇正文想了一個辦法和她保持聯絡。每學期開始，他就寫信附上錢，請賀芸幫他買理化參考書。

賀芸接到這信，雀躍不已。她買了書，寄給他，然後附上信說，找的錢先放我這，你來台北，請我吃冰。

蘇和賀心裡都清楚，這些參考書，台南的南一書局也買得到。

兩人一年寫幾封信，全是關於參考書。蘇是理工男，自認中文比較弱，又聽說賀爸家教保守嚴格，怕給賀芸添麻煩，寫的信簡單明瞭。每回就那麼幾句 :煩請幫忙購買XXX，附上現金XXX，非常感謝，祝學業精進。

但賀芸不一樣。她的回信總是洋洋灑灑兩大張。舉凡天氣和路邊樹木花草的變化，課堂上的種種和生活上的趣聞都是她書寫的內容。寫的瑣瑣碎碎，密密麻麻，但字裡行間只透漏一個信息: 想你。

賀芸認為，蘇正文念書那麼厲害，一定會考上台大，自己得加倍努力才能再一次跟他成為校友。這樣的動力，讓賀芸高中時成績一直名列前茅。

大學聯考放榜，賀芸順利考上台大。她查遍榜單上理組台大科系，都找不到蘇正文。反覆查看後，最後在清華大學電機系上看到他的名字。她失望難過得哭了。爸媽以為她喜極而泣，還笑她情緒太激動。

大一開學不久，蘇正文就來台大找賀芸。這時蘇比國中時更碩壯高大。因常在室外打籃球，皮膚黝黑，一雙大眼炯炯有神。賀芸也長得婷婷玉立，她鼻樑高挺，身形修長，有模特兒的架式。

賀芸很高興，帶她到新生南路上的台一冰果室吃冰。她開門見山就問: 「你怎麼沒上台大?」

賀芸個性活潑開朗，講話直率。

「我也沒想到。都怪我，台大只填了一個志願。」

「我還一直盼著再度和你當校友呢。」

「要不我重考?」蘇認真地說。

「別，罰你有空常來找我玩好了。」

這是兩人離開國中後第一次見面。其實也是第一次好好對話。因賀芸的熱情，兩人就像老朋友，一點不顯生疏。

「甚麼風把你吹來台北啊?」

「我來找你，謝謝你幫我買的參考書，另外，我想請你陪我到重慶南路書店，買幾本書。台北你比較熟」

他們去了重慶南路逛書店，找到蘇要的書，到桃源街吃牛肉麵，送賀芸回公館時，時間還早，又到東南亞看了一場電影。

現在，賀芸已經記不得他們看的是哪一部電影。但她還記得，坐在電影院內，第一次那麼近距離，聞到全身汗水蘇正文的味道。

陳秀偉打電話來，說她老公認得蘇正文。她說，蘇是上市公司傅鼎的副總。蘇正文二十年前創立了一個IC設計公司，後來被傅鼎以換股合併。現在不僅是傅鼎的高層，也是前五名的大股東。

賀芸問 :「為甚麼我google不到?」

陳說: 「聽我老公說，他這個人非常低調，從不上媒體，也不接受訪問。」

「賀芸，這人跟你甚麼關係。為甚麼他聽說你回來，特別激動。」

「是我以前暗戀的對象。」

「慢點，是你暗戀他，還是他暗戀你?」

「互相吧。」

「什麼狀況?」

「因為我們都沒有向對方告白。」

2022-04-27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