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哲學家蒙田說:「一隻船槳在水中看起來就像是彎的,但實際上它卻是直的。所以重要的不是看到了什麼,而是必須釐清在什麼情況下看到的!」
其實類似的概念,在二千多年前希臘大哲學家亞里斯多德就曾經說:「對一切萬物,重要的不是看,而是怎麼看。」
的確,即便我們眼睛正常,而且就算用眼睛仔細地看時,並不見得真正的看見。比如說,當我們不知道我們該看什麼東西時,那東西就算是擺在我們面前,我們的眼睛再三掃描而過,也看不見它。
因為眼睛的視覺神經接受到訊息後,必須傳到大腦來辨識並詮釋,我們的大腦必須知道我們要看什麼的時候,我們才會感覺看到了。
因此,看見本身是必須經由學習的,不是有眼睛就能夠看見。這些年我深深體會到,要真正的「看見」,其實是很不容易的。不管在求學考試中以及各種文本的閱讀中,或者從生活當中,我們不斷在看,也可以看到很多東西,但不一定真正看懂,可是一旦我們真正看懂之後,我們的目光視野,甚至原本平淡無奇的事物面貌,就會發生很大的變化,因此,每次的看懂,又可以使我們看到很多東西。
在幫荒野解說員上課時,常會提醒伙伴們,解說的功能是「使看不見的東西被看見」,因此並不是我們唏哩呼嚕把一堆知識講完就算是解說完畢,真正的解說是一種互動,讓民眾看到原來看不到的東西,這才是解說任務的達成。因此,看見除了用眼睛,透過視神經傳到大腦皮質之外,最重要的還要用心靈,就像小王子書中所講的:「真正重要的事,常常是肉眼所不能察覺的,你必須用心靈去感覺。」
誨人不倦的至聖先師孔老夫子也曾經感慨:「四時行焉,百物育焉,天何言哉,天何言哉!」是啊!萬事萬物宇宙間所有大道理不就都一覽無遺呈現在我們眼前嗎?你為什麼看不見呢?老天都不必說話了,為什麼我還這麼嘮嘮叨叨?
佛陀曾說:「遇緣則有師」,在日常生活中,我們能看見的事物,都是我們關心或是正在尋找的,因此大智慧的佛陀在說法時非常重視契機,也善用種種方便法門來渡引大眾。換句話說,時機不對時,即便大師說法,也是對牛彈琴。
通常我們除了很直覺地看之外,還有一種「看」,稱為「觀察」。
一般而言,「觀察」是一種主動而且集中注意力的「看」。
或許很多人以為認真地看,仔細地觀察,甚至大量地觀察,拼命地記憶,就可以產生知識,其實並不是如此。教育哲學家卡爾巴伯曾經說:「知識不是始於觀察;觀察之前,人總是先有某些猜想。」他認為人類的知識不是起自於觀察或經驗,而是起自於猜想,是因為猜想通常不能直接以觀察或經驗來檢驗,而必須經由「推理」、「分析」這些思考的過程,然後再以觀察所得的「事實」來驗證或反駁;反駁將再引發新的猜想,然後再經同樣的思考過程,再帶來新的反駁。人的知識就在這樣反覆的猜想與反駁中累積起來的。
看完巴伯的說法,你是不是覺得怪怪的,不太能服氣?那麼或許可以聽聽近代最偉大的自然觀察家,也是開啟近代生命科學的宗師,達爾文的說法:「我就不明白,那些心理不曾懷著一個理論〈一種好奇或猜想〉的人,為什麼要去觀察?」
換句話說,我們必須心中先有了某一個問題,某些困惑,才會進行有意義的觀察,不是東看看西看看,這邊記記那邊抄抄,心裏就會突然產生了問題。
因此,達爾文說:「所有的觀察必定是贊成或反對某一些觀點。」
以教學的成效來說,卡伯這麼認為:「如果不是透過我們的感官,引起我們情緒的投入,外界的事物在我們的理智或學習中,是不會存在的。」
除了眼睛不一定可以看得到應該看得到的東西之外,我們也常常忽略了表象之外我們所看不到的東西。
要能夠看見不一樣的東西,固然是一種學習,同樣的東西,反覆地看,也會是一種進階的歷程。
禪宗的「看山是山到,看山不是山,到看山又是山」通常用來形容修行的過程,但是對於凡人如我們,只要懂得用全然不同的眼光去看,相信身邊再熟悉的事物都會帶來全新的感受,就是種很棒的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