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於 2022/05/09閱讀時間約 5 分鐘

南聲讀後|《失控的轟炸》麥爾坎・葛拉威爾

「這本書,是為了我著迷之事所寫。」作者葛拉威爾的心情我可以理解。就像我也著迷於二戰時日本的神風特攻隊,不僅縮限於日本,那段歷史也牽扯至台灣,可從諸多作品留下影子。多數是在回望中找到感人與珍惜。誰都明白戰爭的靈魂本身即是殘酷,不管主張什麼動機都無法罔顧事實。倘若使用「著迷」與支持戰爭無法分做兩件事來談,是很難進入這本書的。《失控的轟炸》主要擷取發生於二戰兩位空軍軍官——海伍德.漢塞爾與柯蒂斯・李梅——在戰役中交替職責的一段短暫歷史。並且,葛拉威爾想藉由這段故事向讀者提問,兩者不同的決策風格還有迥異式的戰事策略(李梅取代海伍德發動日本知名的東京轟炸),如果交付於我們,又會如何決定?
還是一本非虛構寫作,令我驚訝的是,這內容比我原先想像得還要好讀流暢。葛拉威爾寫法相對輕鬆,有別以往紀錄史事難以避免的沈重。書中最精彩的一段,莫屬於葛拉威爾在介紹海伍德與李梅時,凸顯他們在看待生命所做的道德標準並不一致,轉化帶領軍隊風格表現出南轅北轍。海伍德來自書中第一部所介紹「轟炸機黑手黨」陸空軍單位(當時空軍仍屬陸軍管轄)。該單位把持戰爭不可避免但仍追尋有道德的戰爭,精神主張用最低資源達到最高效益,有別於陸軍的正面迎擊,這也成為陸軍當時對轟炸機黑手黨產生異議的最大主因。「他們(轟炸機黑手黨)絕對認為可以單靠轟炸機或空中力量就贏得戰爭的勝利。他們想法是這樣子贏下戰爭,就可以避免掉一戰中那種大規模的殺戮,他們不想看到的是大軍與大軍進行年復一年的正面衝突,然後讓數以百萬計的生命葬送在宛若絞肉機的壕溝內。」(頁81)
因此只搭配當時可說是跨時代發明的「諾登轟炸瞄準器」將炸彈投射範圍限縮到極致。這表示,轟炸機黑手黨(我到現在還是覺得把名字取得很像反派很有趣)追求的理想戰爭是阻斷敵方關鍵設備,比如工廠、交通要道、水道等等,無意將一般民眾牽涉其中(我是這麼期待,不過這是一種很矛盾的情況,後面再提)。但其實後面也說明,轟炸機黑手黨的理想在當時的科技水準並無法跟上,諾登發明的轟炸瞄準器終究排除過多外力因素,導致實用時有太多限制變得效益銳減。但這似乎無法動搖海伍德過度強調戰時道德理想,相較之下李梅便成為接替他的最佳人選。
李梅經葛拉威爾的筆調被描摹成一名果決,非常有行動力的軍官。用下面這段話形容應該夠具體:「⋯⋯他(李梅)會說讓生靈塗炭的關鍵不在於戰爭用的技術,而在於戰爭進行的長度。你如果真的在意弟兄們的生命,真的在意敵國百姓們受到的荼毒,那你打起仗來就更要狠、更要果決,更要展現雷霆之勢。因為只要你夠狠,夠果決,夠雷霆手段,那原本兩年的戰爭就可以縮成一年,那樣豈不是最好的結果?」(頁260)呈上一段以及葛拉威爾想談的,哪種戰爭模式才是好的?哪一種是在戰時是對百姓來說傷害最低的?我們在討論這問題時很是兩難,不管是哪種都會造成傷亡,更會有人無法從中做出抉擇甚而逼問如果沒有戰爭這些問題不早就不是問題了不是嗎?猶記烏俄戰爭經歷兩三個禮拜,網路上一篇文長指出,外國有機場人員罷工,拒絕載運他國要提供給烏克蘭的軍事援助,認為這只會助長戰爭持續。此舉招惹不少批評認為濫用(或誤用)人道精神,也就是會演變成戰爭在某種程度上言說已經不再適用。只能在勢必造成死傷的情況中選擇損傷最低的策略,因此當你的道德高度置於此書之上,是難以苟同葛拉威爾關注以及他的論述方式。
多數時候,我所接觸的戰爭相關書籍都是以第一線士兵、遺族,或是研究者的角度描述,從決策者角度分析理應是會覺得相對沈重的,畢竟要考慮士兵還得承受上位者壓力,為難處境並不是那麼好過。而葛拉威爾這本並沒有一如既往使人感到窒息,一股難以負載的苦悶作祟。他是從欣賞,基於好奇的角度窺探事件的變化,因此很明顯地,他有意錯過批判——這也是在回顧歷史被賦予應有的責任——以極為單純的回顧側寫兩位軍官種種事蹟。這種咀嚼歷史的心情正好與前日參與黃崇凱在台文館舉辦講座有種不謀而合感。
他主要談的是為撰寫《新寶島》收集資料過程發現的一些蛛絲馬跡。一些讓人不得其解的設定,好比他書中有個角色來自鄒族,而他摘引白色恐怖罹難者的鄒族其中一鄉鄉長高一生典故作為該角色祖先。高家人脈隨著高一生罹難後各自與他人結識牽涉出不同緣分,而這些線索又能與其他有自身故事的歷史人物連在一起,兜成一個複雜卻充滿故事性的形象。即使他們奠基於一段使人沈重的血淚為基礎之下,在保有距離的呈現手邊資料,不任意予以分類,我倒認為這不是件容易的事。在《失控的轟炸》中,雖是以空軍視角撰寫,但也提到其他參與其中或大或小人物作為,那或許與整起戰事沒有必然關係,然而正因為葛拉威爾搜集的片段資料相對可稱作野史,同樣吸引人的內容使得《失控的轟炸》在有限的兩為空軍交替間,讓更多讀者不曉得的二戰面貌能重新出土。
正如一段很有意思的紀錄:當時日本有一段「噴射氣流」讓美方軍機無法順利降低拋擲飛彈,但其實此現象日本科學家大石和三郎在一九二〇年代就已經發現,只因為他是世界語愛好者(是一種人工語言,並不普及),而他又只以世界語發表這項發現,自然會曉得此現狀的人就少之又少。(美軍:?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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