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天晚上坐在陽台看夜景時,忽然聽到樓下客廳傳來「再別康橋」、「小雨中的回憶」這幾首歌,思緒一下子又跌回三十多年前的高中時代。
有人說:「眷戀一首老歌,其實是想找回那時候的自己。」每個人回憶中的青春時光,大概都是令人懷念,乃至於心疼的吧?有一首歌詞提到「…常常忽然想起年少浪漫時光,大伙聚在一起做些瘋狂的事情。就算現在還有這樣的心情,這樣的朋友不會再有….」。的確,常常會想瘋狂一下,記得中學時代,書桌上的紙鎮貼著一句話「亦俠,亦狂,亦溫文;有書,有劍,有肝膽。」這是年少時的自我期許吧!
我有時候覺得自己常常一不小心就變成「有理想有使命的熱血青年」,很多朋友看我花費很多時間在從事非常有義意的公益活動,然後寫的文章又都是道貌岸然的「勸世文」,不免會想到我一定是個「枯燥乏味」的人,哎,大家都只看到一部份的我,其實我是非常愛玩非常愛開玩笑的人。
以前自己刻了一個閒章「人不痴狂枉少年」。步入了中年之後不敢再用,怕別人說:「這人老了,一直提當年勇。」其實不是啊,心底想的不只是人不痴狂枉少年,而是人不痴狂枉中年啊!
大概自己真的長得太一板正經,比如說大學時參與的社團或活動都是「仰之彌高」的理想性活動,比如說山地醫療、口腔衛生推廣服務隊、系學會,或是創辦童軍團,當班代、社長……理應是又嚴肅又有理想的「有為青年人」,非常遺憾的,大家不知道我很喜歡開玩笑。當年學校有幾件「公案」至今沒破,因為沒有人會相信是我主使的。
當年,每逢過年過節,我總會來個惡作劇,調劑、調劑醫學院沈悶的氣氛。頭些年是小規模的,後來就愈玩愈大,以全校為對象。比如說,註冊當天,是學校人最多的時候,我在註冊前一天就會找一群同學,大家寫好各式各樣好玩的春聯,半夜,穿好黑衣黑褲運動鞋,到學校各處張貼〈比如說在教官宿舍門楣貼上「六畜興旺」……〉,貼的時候我們都用疊羅漢的方式,貼到讓人撕不到的高處。
夏天呢,不適合貼春聯,就改吹保險套。早些天從醫院的家庭計劃中心找來許多保險套,然後像吹汽球般吹得很大〈真的可以吹得很大,你現在就可以試試看〉,還特地去買鮮乳加在裡面,然後一樣是用疊羅漢的方式綁在大家一定看得到但是又扯不到的高處。
據說當年教官們在低年級班上詢問了很久,卻不知是誰做的,他們哪知道主謀是早就和他們及老師、主任們「平起平坐」的實習醫生們。
這種不傷大雅的惡作劇,其實在高中時代,在聯考壓力下,也不時冒出來,甚至長大成家立業之後,一有機會,總也會想要瘋狂一下。
就像菜根譚裏說的:「君子閒時要有吃緊的心思,忙處要有悠閒的趣味。」用輕鬆自在的心情過日子,懂得所謂戲而不謔,開玩笑而不傷人,同時隨時提醒自己調適生活上的壓力,這些大概是在都市叢林裡重要的求生之道了!
有時候會以自己的過往經驗來提醒自己,什麼是自己最快樂的時候?
每天我只要想到回家後,可以盡情閱讀一本好看的書,或者有一部好看的影片等著,就覺得活著真好。
當然,除了看書看電影之外,生活中還是有許多令人讚歎、令人歡喜、令人感動的時刻。
仔細回想,在生命中讓我們記憶下來的時刻,往往不是太相關於功名利祿的巨大榮耀,反而是生活中片斷的,人與人溫馨相待的互動。就像我們回想多次國外旅遊,什麼教堂、什麼史蹟、什麼景觀,可能都已成過眼雲煙,毫無印象,反而是在異國咖啡館無所事事的小憩,在街頭公園午睡餵鴿子的悠閒,才是豐富人生意義的血肉。
因此,生活中實在不必被高潔的使命與意義充滿,不必在衡量事物的價值後才去做,因為這樣會將生命的靈動給窒息了。
換句話說,人活著,偶而要「墮落」一下。
所以,看小說是必要的,喝點小酒是必要的,人不痴狂枉少年是必要的,秉燭夜談是必要的,正如我們必須努力工作,必須不斷求知上進,必須回饋社會做有意義的事。
有一首西洋老歌這麼唱著:「於是我們乾掉這最後一杯,敬每個人的歡喜與哀愁,但願這杯酒的勁道,能撐到明天酒店開門」。
來吧,朋友們!為生命乾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