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5-27|閱讀時間 ‧ 約 5 分鐘

吹乾,然後靜置一座馬戲團--試論AUTO MOAI 2020.8.21

文 ◎ 黃尖
伺服器吐出這一切的起點。替我尋回我發現AUTO MOAI當晚所寫的文字:
黑白插圖是他的招牌風格,線條圓潤、偏粗、質樸彷彿是簽字筆勾勒出來的,跟超現實又荒涼冷冽的畫面構成嵌在一塊竟然毫無衝突。無五官、時而成群出沒的人物也是他的一大標誌,彷彿是藝術電影中長年與導演合作、互信的演員。未來看他因應不同劇本需求進行調度想必也是一大樂趣。(2015/7/28)
而他的起點在那四個月前的首次個展「LOVE LETTER COMING FROM ME」。大學畢業後才感受到畫畫的衝動,提筆創作,並在一年後發表累積的作品。此後他邊工作邊畫圖,不曾斷筆,直到今天。
個展「LOVE LETTER COMING FROM ME」主視覺
幾乎所有篇幅略長的訪談,都會提及他的一個風格特性:人像無臉。或者更精準地說,沒有耳鼻。答《illustration》雜誌227期:「要讓觀看者認知角色的話,畫出眼、口、鼻是很重要的,但我覺得那反而會變得不自由。」答WWD:「不希望觀看者對人物產生一種親近感,覺得這個好像○○......(中略)我畫的人和廁所、紅綠燈的標誌是一樣的。」答Qetic:「為什麼有臉是理所當然的?是因為『可用以識別個人』的依據理所當然存在吧?回過神來,我已經畫了許多無臉的人......(中略)而且我想畫的是他我的區隔不存在,夢境與現實的區隔不存在的世界。」
無臉的人物(翻攝《Endless Beginning》)
省略顏色,抽象簡化,無可避免地是一種同質化,無菌化,安定化,淺白化,概念化。將此方法推至極致的圖像貼近生命的亮面,圓滑輕盈,便於引起大量觀者的共鳴,商業應用性強,但不利表現個性。為了追求(近乎孤絕的)自由,為了避免簡化筆法中「被辨識反而等於被誤認」的諷刺處境,抹除五官成為一個合理選項。不過這不是AUTO MOAI的唯一策略。
目的不明的角色群集(翻攝《Endless Beginning》)
一種孤絕(翻攝《Endless Beginning》)
化約筆法所割捨的「質量,以及現實的不透明」,以各種不同形式重新附身到構圖中。例如目的不明的角色群集,無功能的物件聚累,充滿隨機性的軟爛線條,形體的不規則運動,無法言傳的夢境邏輯所支配的場景--無一不站在永遠放晴的廣告童話世界之對立面,也與任何生活美學修辭油水分離。荒涼但空曠,反敘事但遍地啞謎,鬧而不暄。真正能穩定供給舒爽安息,能阻絕人際紛擾不至於使人斷氣的,不就是這樣的虛構領域嗎。
夢境邏輯(翻攝《Endless Beginning》)
個展「THIS CAN'T BE LOVE」主視覺
到了一八年,焚書舍出版黑白畫集《Endless Beginning》作為前述路線的一個里程碑。不過在紀念個展上,AUTO MOAI竟開始發表彩色作品,且短時間內從效法電繪平塗外加街頭噴漆塗鴉的風格,躍進到現今靈活運用疊色的路線。潰瘍印象的斑駁,濁色與純色共存的不安定,與他原本黑白畫作的精神性完美結合。PARCO出版邀請他創作《ANGEL》,收錄一系列天使行走於無人渋谷街頭的彩色畫作,作為PARCO重新開幕的企畫之一,實為他彩色路線獲得的重要肯定。
翻攝《ANGEL》
翻攝《ANGEL》
同一時間,他招牌的黑白插畫也持續在演化。作畫時習慣反覆打鉛筆稿的他,苦於紙張容易因此髒汙,後來插畫家朋友告訴他可用rOtoring的製圖用筆,情況改善許多。不知是否因更換畫具所致,他近期作品的描線更為纖細銳利,紋理、印花圖案、植物莖藤葉脈等線條的群簇更常出現在作品中。鋼索繃緊了,空氣加倍神經質,角落汙漬藏匿的表情增殖。大幅提升的解析度和更純熟的運筆,並不殺風景,只強化構圖的神祕磁場。
台灣個展「Sleepy Sweet」展出作品
台灣個展「Sleepy Sweet」展出作品
台灣個展「Sleepy Sweet」展出作品
短短六年,一個上班族累積的作品量與完成的質變皆叫人詫異。外圍也許會好奇是什麼驅使他不斷前進,不過只要試圖潛入他的作品之海中,領受其暗潮的庇護,疑惑自然會分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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