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叢之中,她被原生家庭的壓抑所綑縛,林蔭之下,她被寄宿家庭的溫情所釋放。收放之間,導演找到了敘事最佳的平衡點,似孩童視角的畫幅比例那般精緻,配樂的運用多以自然之聲佐以人的無聲,本以為這樣的做法會推遠角色與觀眾的距離,實則是靜得詩意也靜得令我著迷。女孩與寄宿家庭的關係,如井水之上泛起的漣漪,落下的水珠共振著愛意,從太太蹲下身熱切地迎接凱特的到來,在放滿熱水的浴缸裡搓洗著她的趾頭,讓她枕在大腿上專心掏耳朵,替她蓋上棉被睡前道晚安,女孩受到了生母從未給過的對待,因而小心翼翼地維繫著類母女的關係。先生則從一開始的冷漠轉為關心,因著女孩突然失蹤而破口大罵,卻趁妻子不注意給她塞了示意和解的餅乾,他與女孩共享著特別的遊戲,洗刷牧場的地板、計時奔跑的比賽,一一回答著女孩充滿好奇心的提問,將她視作小牛般悉心地餵養著成長的乳水。
特別喜歡片中車子的鏡頭,「車」成了女孩情緒的載體。電影開頭,窗內可見坐在後座的她,受到生父的冷言暴力,遭女子(姊姊或生父外遇對象)斜眼窺視的不適感,多少能共感她想逃離這個家的心情,生父將送她往寄養家庭前,窗外的藍天白雲明示了父親的好心情,卻在他得知賭博失敗後轉為疏離靜默,他甚至在離開前忘了凱特放在車上的行李,就轉頭開車駛離。然而,女孩在老夫妻的車內卻有了截然不同的全新感受,他們第一次帶凱特到鎮上出遊,老先生在下車前給了她一筆錢,讓她能夠自在去換新衣或買雪糕來吃,頓時這份天倫的喜悅給填滿。或是剛結束喪禮回到車上的他們,凱特依然坐在後座被老夫妻善意的詢問,她不忍說出鄰居口中他們剛失去兒子的秘密,卻在追問之下不得不誠實以答,沒想到勾起了太太壓抑已久的悲傷情緒,家的氣氛也變得鬱悶難受。最後一次的車內鏡頭則是與寄宿的家道別,老夫妻載著女孩回家的路上,窗外閃過了相同的景色,這一次,女孩卻不再感到孤單害怕,終於能舒坦地看向窗外。
三顆光點綴點了海上的寧靜,這不正是屬於凱特與老夫婦三人的靈光。適時不說出彼此的秘密,在感同身受中學會沈默不語,緩緩揭開這對夫妻痛失愛子的瘡疤,凱特的進駐填補了他們失愛的空洞,如套上了黃色洋裝的娃娃安放在心底。在梳著髮哼唱著睡前的安眠曲,女孩尿床的壞習慣就得到了救治,在披著髪奔赴大門口取信的遊戲,女孩找到了生來擁有長腿的優勢,在濕了髮不慎落水得感冒時,女孩選擇不說出原因來守護她所愛。戴上了髮箍象徵小小生命的改變成長,將獲取的一絲絲幸福收起,再透過話語,從氣音的悄悄話轉為大聲傳遞迴盪至遠方,呼喊著父親,呼喊著摯愛。 於是奔跑,於是擁抱,那些不語的溫柔都被女孩款款收藏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