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延聊電影｜《愛你讓我自由》｜若為自由故｜院線電影

「自由」是否凌駕於「愛情」與「生命」之上，在匈牙利詩人裴多菲的定義之下，個體「追尋自由」的意志早已被擴展成集體的生命感召，往後這些遭壓迫的族群也紛紛掀起了革命。《愛你讓我自由》則是提出了近代人類史新的疑問，直觀認定的「自由」應屬牢籠外的世界，逃向圍牆另一端（東德）的誓言，或是升空登月跨出的第一個步伐，然而，「自由」一詞在主角漢斯眼中，反而是能理解自己舒心的「歸處」，因此，出獄後的他觀覽了名為「自由」的同志會所，在聲色情慾流動的地下道內，他們仍舊被一根根鐵條圍困著，一個調情的眼神卻見不著真心，漢斯深知自己眼底的光仍在那座監獄裡，於是，他故意犯下了罪行，在鈴聲中等待著回去他真正「自由」的世界。

電影主線故事聚焦在漢斯獄中三個時期所經歷的情感。漢斯因著「175」法條的同性罪入獄，這數字成了難以被撕去的標籤，獄中人欺侮、霸凌並且打從心底鄙視這群人，多數時候也不願靠近他們，讓他們被孤獨吞嗜殆盡，漢斯的第一位獄中室友「維多」正是如此，兩人初次見面就差點大打出手，想不到極度「恐同」的維多卻成了他這數十年間的知心好友，甚至成了他解慾的性探索對象。然而，年輕的漢斯在獄中與摯愛奧斯卡重逢，僅是一時的交談都勝過了千言萬語，他們靠著「晚點名未起床」的懲罰在室外相聚，兩張臉逐漸貼近後止不住的擁吻，劇中也穿插著二人夏日河畔幽會的影像，深化了他們的感情關係，漢斯卻被禁止放風的另一項懲罰所阻隔，只能藉著在聖經上點字作為傳遞的情書，字句間的「好想你」，卻勾起了奧斯卡難解的抑鬱，他們的愛也在奧斯卡從樓頂墜落後天人永隔。

漢斯無法治癒這份創傷，轉而在新來的獄友身上求索，一位不時偷看自己的男老師，兩人發展出了情誼，到房間打掃時抽著對方的菸，甚至在夜裡大膽地在室外約會翻湧，實際上他就是當年廁所監視器錄下的性關係對象，在法律面前，兩人是假口供裡的受害者與加害者，漢斯為了保全對方將罪轉載到自己身上，讓男老師能夠無罪釋放，代替他去往牢外的世界。而真正打從心底關心他的維多，他透過賄賂將漢斯轉到了自己房間，這對老友二度成為室友，在牢房內深根過著簡單的日常，漢斯幫助維多緩解毒癮戒斷的各種症狀，在他又想吸毒時阻撓他，兩人時不時躺進對方懷裡相擁入眠，當他們知曉德國社會已廢除了「175」的同性法條，他們回想著被關押的歲月悲從中來，僅能做著一起逃獄的美夢。

「所以暫時將你眼睛閉了起來」

筆者非常鍾意片中「禁閉室」內的每顆鏡頭，沒有一丁絲光線的暗好像無止盡，僅能聽著他交替的憤慨與啜泣，那一片黑也在掏空主角的心靈，卻被友人（愛人）突然送來的柴火點燃，他仔細端詳著燒灼的火光，接著點在了不願熄滅的菸上，短暫的光亮才延續了他活下去的意志。偶有開門時照進的燈，光線灑在他日漸消瘦的蜷曲身子，讓人憐惜心疼也多的是無奈，獄官總能冠上多麼小的理由，將他送進這座沒有太陽的城市，「我們並沒有惡意要傷害你」，實則在緩慢殺死一個不應受苦難的生命，對比監獄房間內放置的聖經一樣諷刺。

《愛你讓我自由》將無比的浪漫織進了冷冽的藍色布塊中，如同維多在漢斯肌膚上紋入充滿愛意的黑點，難以忘懷他隨手擦拭的細膩舉動，試圖遮蓋掉集中營編碼的慘劇，前臂留下的圖案如同《犬山記》那座形似犬隻的後山，只有心意相通的人才能有所領會。真正貫串全片的「點菸」行為，既是支撐了同性交會的情感，也帶著多少的性暗示，無論是給出的火柴盒或是手握的打火機，對應到攝影美學之中有了更神秘又親密的新意，敘事也如輕吐瀰漫的煙，充滿韻味卻不會嗆鼻，透過多種影像媒材的巧妙貼合，賦予「自由」一個偉大的意義，「愛你，也讓我自由」。

📷延伸聽歌 ： 邱軍 《Last Dan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