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9-02|閱讀時間 ‧ 約 9 分鐘

本來面目

    不思善,不思惡,正與麼時,那個是明上座本來面目?
    前言
    球友林姐提及有一次打球時,球沒打好,跑到正在雙打的鄰桌,而且影響到該桌關鍵的一球,結果鄰桌球友張姐因而竟然叫他們到別桌去打(意思是不要在隔壁桌影響他們),她氣不過來直接反嗆回去:你們怎麼不去別桌打!林姐在描述時仍然義憤填膺,說得義正詞嚴…都已經是一年多以前的事了,竟然還受當時事件的影響,也許張姐只是一時心急,然後叫過之後也就忘了,可是林姐完全沒忘,記憶猶新,甚至加了許多的細節以凸顯自己如何英勇的維護自己的權益,目的似乎在顯示自已是完全不受辱的…這還不打緊,但接著又提及張姐平常是如何的惹人怨,討人嫌,並且詳細具體的列舉了好幾個事例做為佐證…我盛讚她某球打得精彩高明,把她的心思扳回到打球上面來。
    林姐如此氣惱的主要原因是:沒受到尊重。對方講話的語氣姿態,讓她我覺得自己的權益受損,自己的人格被辱,不頂回去,不嗆回去怎麼甘心?可頂回去了,嗆回去了,時過境遷那麼久了自己仍然記憶猶新,仍然深覺不甘。

    "我"其實是虛幻的身份認同

    剛好看到《一個新世界》一書,書中認為"我"其實是虛幻的身份認同。曾看過一個小實驗,要人<描述一下你是誰>,你也許會說你叫張育升(舉例),但,去除掉名字後你是誰(名字可以是任意的,當初取名時如果不是這個名字,那這三個字就不是你,所以名字不是你)?你也許會說我是張恭平的兒子,但去除掉誰的兒女後,你是誰?你也許是說你是台灣人,但去除掉台灣人後,你是誰?你也許會說你是信佛的女強人,但把你的宗教和女強人去掉後,你是誰?(宗教與你無關,女強人很多,所以那都不是你,因為你是獨一無二的存活,你是無可取代的…)換句話說:把你的性別,種族,宗教,學歷,專長,興趣,職位…等所有外加的稱謂都去除之後,你是誰?再多舉些例吧,例如你會說你是個博士,你是個教授,你專精航太,你是個佛教徒,你喜歡釣魚,但這些都是外加的,都不等於你,所以呢?去除了這些之後,你到底是誰?
    我們一般的看法不是這樣的,我們一般直覺的認為那些外加的頭銜身份地位等等就是我們自己,例如我是博士,我是工程師,我是總經理…。以我是總經理來說好了,就因為我是總經理,所以呢?別人就應該以我的這個身份和地位來對待我,我也要以這個身份和地位應有的態度來對待別人…然而,退休了,離職了,總經理這個身份和地位沒了,可是,你還是你啊,你還在啊,可,你是誰呢?這個"你還是你"的你,"你還在"的這個你,到底是誰呢?反推回去,總經理這個職銜的身份和地位,其實只是外加的,它不是真的你,可是我們習以為常的,甚至沒問想過要如何<描述一下你是誰>?

    我們用概念上的身分認同在互動

    我們再以林姐的例子來做說明,林姐記憶猶新的是自己的權益受損,自己的人格受辱,問題是這個自己到底是誰?是林姐嗎?我們重新來釐清上面的說詞:林姐覺得自己的權益受損,所以呢?有一個對權益受損有察覺的林姐,以及一個權益受損的林姐,對嗎?那林姐是一個呢?還是兩個呢?那一個才是林姐呢?
    你可能還會發現:林姐在跟你描述時,跟她在向別人-例如賣肉的王哥,或者銀行的吳經理-描述時的說話方式,描述用詞等是不一樣的,為什麼?因為她都是在扮演一個既定的社會角色,這個角色告訴她在與什麼人互動時,應該要有什麼樣的言行才適合。換句話說,她其實不是在和你(或王哥或吳經理)來往,而是她心目中的自己,在和她心目中的你(或王哥或吳經理)來往。而你(或王哥或吳經理)在和她互動時,可能也在做同樣的事。兩人互動時,實際上是四個概念上的身分認同在互動,而這些身份認同其實都是幻相,最終也都是幻相。

    角色呈現方式

    就因為身份認同,就因為角色,為了顯示及證明其重要性,所以呢?我們通常會透過兩種方式來呈現,其一是吹噓,自己認識多少多少名人,自己知道多少多少別人不知道的事,自已做過多少多少別人不敢幹或不想做的好事。問題是這些吹噓有時而窮,因此更常見的方式是憶苦,自己是多麼的委屈,自己有多麼不堪的往事,自己有多麼悲慘的遭遇等等,原來只是一件小事,可是在吹噓或憶苦的過程中,又添加了許多的故事和情節,結果呢?連自己都被自己的故事所吸引了,自己都相信了自己的遭遇和悲慘了。這個過程不止發生於個人,團體和國家也都是類似的情節。例如俄烏戰爭,美中貿易戰等等,都相類似,當事者往往把自己描述得多麼的偉大、神聖,而對方則是如何的卑鄙、惡劣。目的呢?博取同情,贏得認同…人也是如此。

    負面情緒

    身份認同最常見的主角是"我",最常見的情節是"負面情緒"。人的大腦不由自主的一直在活動,活動的方式是思想。我們的腦袋裡經常出聲,這個聲音如果重複嘀咕久了,最後可能會發展出自己的生命,大部分人都受制於那個聲音,他們被自己的思想占有,而自己的思想又常被過去制約,因而人會自然的不斷的重複過去的演出。黃大米因為來自重男輕女的家庭,所以一直覺得不甘不服,她的故事很悲苦她被過去制約了;可是不止是她,我們所接觸的絕大多數人,他們在訴說往事時,大概的狀況都是在說"負面情緒"。這些情緒都源自於他們對事件的解讀和詮釋,都不是事件的本身。而且都是無法放下的過去。你可以看看最前面林姐的例子,時間已經過去那麼久了,可是她還記得那不斷被反芻的陳年情緒…你再看看黃大米的例子,她堅強的站起來了,可是還是深受被制約的角色所束縛。什麼"天下無不是的父母","什麼子不言父過"…兒女就是該奉養,該孝順…也因此她一直糾結在明知父母有不是,卻又想討好,想盡孝,不說出來放不下,說出來又有點內疚有點惶惑的心結中…

    生命史的"如果"論述

    為了塑造生命史,以加強身份認同,所以我們經常是以如果做為論述結構,如果我那時如何如何的話,例如如果那時娶到誰的話,或者如果那時考上的話,如果那時買下那塊地的話…,現在絕非如此狀況;或者如果不是如何如何的話,例如如果不是出身在這種家庭的話,如果不是父母偏心的話,如果不是懷才不遇的話,如果不是沒有背景的話,現在絕非如此狀況…然後呢?你愈想愈認為如此,愈想愈信以為真,愈想愈深陷其中,無法自拔…問題是這些都是假相,沒有所謂的如果,如果有所謂的"如果"的話,那也已經是過去式了,你再怎麼追尋,再怎麼不甘,也都無可如何了,你所能掌握的只有現在,只有此時/此地。當然你可以繼續去"如果",但也可以做出一些不同。

    怎樣解脫

    那怎麼才能脫離這種負面循環呢?把想法和情緒分開來,把事實和看法分開來。你會愈想愈氣,因為你把事實加上了自己的看法,然後編造出一個故事,以致引發了、也提升了情緒,然後你就糾結到愈想愈氣的故事裡面去了,沒法出來了。所以呢?試著退後一點點,察覺到,觀看到正在氣頭上的自己。然後呢?給自己的這個情緒取個名字,例如悲傷,悽慘,憤怒,不甘,哀怨…
    沒有了不快樂的故事,你要如何不快樂?
    取個名字好像很容易,其實沒那麼容易,以黃大米為例,可能上述的情緒都有,對嗎?沒關係,直覺出現的那個就可以了。然後呢?不排斥,例如黃大米的情緒是「憤怒」,可是想一想,父母也不容易,他們那麼辛苦的…所以我不應該「憤怒」…不批判,為人子女怎麼可以對父母憤怒?他們不是該承歡膝下嗎?過去的已經過去了,我還要耿耿於懷嗎?…不閃躲,我的情緒應該不是憤怒,我不需要也沒有憤怒的理由…直面這個情緒,靜默的接納,並試著和這個情緒同在…你和情緒同在,思想和情緒間就有了破口,沒有了不快樂的故事,你要如何不快樂?不是說問題就這樣解決了,而是問題有了解決的空間和機會了…心傷或者情感受傷的解決往往費時甚長,費力其多,但,總算有了一個希望一個可能了…
    那如果是別人糾結在負面情緒的故事中呢?可能的做法是:你不必確認他的故事是不是真的,你不必去餵養他的想法,你也不必去餵養他的情緒,你只須允許他去訴說和感受,你不必干涉也無須作為,只需陪伴和聆聽。你不排斥,不批判,不閃躲,就是最好的因應了。
    有段期間瘋玩寶可夢,別人再怎麼質疑,再怎麼不解,再怎麼勸戒都沒用,不管刮風下雨,有獸出現,只要還剩幾分鐘,趕也要趕過去;有道館,再怎麼遠,也要趕過去…然後呢?給自己找了許多的理由,用這個遊戲來顯示自己跟得上時代,好像高人一等似的。整個心思,整個重心,整個情緒都在其中…有天突然質疑:為什麼?值得嗎?然後,馬上所有的勁頭都沒了,從此再沒一顧…

    結論

    我們的言行會在無意中透露出我們是否受到過去事件的影響?而我們的反應往往會受到過往反應的制約?覺察到這個受影響的言行,覺察到這個制約-通常會引發相當激烈的情緒,裡面有著一個案主反芻過多次的故事-試著將情緒和故事分開來,試著接納這個情緒,給它個名字,與它同在…然後呢?這就開啟了處理的破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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