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師節真的快樂嗎?

不免俗的，在實體校園中、社群軟體上面甚至是一些有教學活動的社團裡，一大早就可以看到此起彼落的對老師的感謝。

我們從小到大在受教育過程中遇過數不清的老師，但真正可以讓你在離開學校多年後，仍然可以真心地在心頭感念的老師，又有幾個呢?別說那種「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好歹是曾經教過你的老師，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這種冠冕堂皇的話，捫心自問，在今天這個感念老師的節日裡，你想到了誰?

我還是想到了不少在不同階段中曾經教過我的老師。差異只在想起她/他時，是帶著感謝的心情還是帶著幸好我沒有長成他/她的心情。

在這個以文憑為重的社會文化裡，許多老師都是從小這樣被教育過來的。而在他們/她們成為教育者之後，並沒有對這個狀況進行反思，或者也無從反思，甚至是因為有不同於社會文化的概念就會被當成異類而不敢再繼續反思。然後就自然而然地、半推半就地、不甚情願地將這樣的枷鎖傳承給了他們/她們的學生、信任他們/她們的學生。甚或是，將這個枷鎖加重了一層又一層。

曾經，我在整個受教育的過程中，聽到爛掉、化成灰也認得的一句話叫做「你要好好用功念書、將來考個好學校、再來找個好工作、這樣才是一個好孩子、才是成功的人生。」曾經，可以讓整日坐著唸書的孩子有放鬆筋骨機會的體育課，可以培養孩子創造力、專注力、陶冶心性的美術課、工藝課、音樂課等等，都被借去進行主要學科的課程內容或者考試或者自習。甚至還有些老師會說，除非你們考試如何如何、我才能讓你們去上這些課程。或者，在可以讓孩子自由發揮的美術課、工藝課中所完成的作品，也必須達到老師某一個喜愛的標準、認為是正確的標準，這個作品才能有成績、這堂課才能交差、你才叫有sense。曾經，我就被一位工藝老師罵過：你這東西怎麼會醜成這樣? 你到底在做什麼啊? 你怎麼會認為這樣做是可以的呢? 你真的很沒有sense欸，你知道什麼叫做有sense嗎? 你去看看別人怎麼做好不好! 我都懶得講你了!

但是，在這個階段裡，似乎從來沒有人關心過「我是誰」，我只是那個要完成許許多多里程碑的人。而接受這樣理念灌輸的孩子們，最終會走向哪裡、變成什麼樣的人，似乎也不怎麼被關心。

一直到多年後的現在，慢慢地，我才理了出來，原生家庭、社會文化、自身性格都可能交互作用、加成這個枷鎖的功效，3的N次方。而當初這些無論是有意或是無意將社會枷鎖加諸在我們身上的教學者，也很有可能在當時的確是沒有那個能力好好地給出愛、沒有那個能力好好地愛她/他的學生們的。這些理解，是看了羞辱創傷才知道，原來很多前後輩、上一代與下一代之間相處的欺壓、衝突甚至互相傷害，可能都是我們遭遇了羞辱創傷，但不知道這些狀況是創傷，就這樣把被對待的方式也拿去對待別人、就這樣把別人對你的評價也內化為自己對自己的評價。

而我終於在能理出這些的時候，慢慢地可以找尋自己是誰、慢慢地可以嘗試相信自己，慢慢地可以打從心裡感謝這些曾經伴我走過一段路的老師，而不是人云亦云。我可以小小聲地勉勵自己，即便我沒有非凡的成就，但還好，我終究是成為了內心還有溫暖的人。還好，我並沒有成為那種我不想成為的人。

謝謝你們，教師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