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於 2024/10/13閱讀時間約 3 分鐘

長夢檔案:尹文一 (完)

    他們家族,除了他姑姑都是些平庸之輩,我並沒說謊,我因為被下藥而說出騙局實情,他們是一群做夢的人,我只不過點醒這個春秋夢,但藥退之後我又因傷口潰爛而痛不欲生。等我有意識,才見到那人,他仍然與我成婚,但每日嬉鬧從不看我一眼,每天左擁右抱。我尋各種法子試探,他們既然留我必然是要當人質,我一定還有一些沒想過的價值,這當然包含我父親跟爺爺留下來,我知曉但卻細微的秘密。
    但我等不到人來救,最後的心願只剩求死,而且我死也不做他家的鬼,我要遠遠的死,做個孤魂,絕不讓他家的人把我安葬或碰到我的屍身,我寧願被野狗啃食,也不待在這間宅邸死去。我逃到河邊死的,他家族另一方勢力知道我逃,派了人馬交代不留活口,一刀斃命。」
    文一說完這個夢之後,如釋重負,竟然對我露出真誠的微笑,跟以前對我的冷淡臉孔完全不同,我為她感到一陣驕傲。諮詢時間已到,她跟我道別,又買了一些保健類的食品,此後便不曾來我診間。
    我對她思念異常,忍不住檢視她的資料,在她家附近徘迴幾日,終於見到她的身影,她又恢復到異常冷淡的樣貌,但跟第一次見面大有不同,昔日槁木死灰如今卻氣宇軒昂。
    「醫生,你不該來,回去吧。」我哀痛異常,回家哭了七天,不能自我,就是流眼淚,我想:我把自己變成了她長夢裡的丈夫,我心疼她又充滿了虧欠,無法控制對她的愛戀。我強打起精神,經常想著再見她一面,但卻怎麼苦守也無法見到她的背影,肯定是離開了、搬走了。我在她原本留下的地址守候多年,租了一間房子,終於有一日,我又看到她的身影,那瞬間我幾乎都快忘了怎麼說話,她低著頭,輕聲說:「我已經不做長夢了,醫生,我已經放下了!」
    自文一離開診間那日,我開始做起了長夢,我夢見我從五歲到十六被教導要恨一些人,當然包含她。我妒忌她也討厭她,在學堂從不跟她說話,後來看她讀經,忍不住要笑她幾句,那時候她第一次轉身看我,小小年紀,言語智慧,我又訕笑她,就算有天大的智慧,妳也無法救渡蒼生。
    長夢中,人們喚我胡濤。
    那時候我跟另一個女孩有約定,家族卻要我跟她假意相好,但她處處迴避。在上戰場前一天,我終於找到一個時間可以與她虛情假意,我們離得遠,那時候我想觸碰她的臉,看看和其他女子有何不同,但我知道不能這樣對她。
    那些有記號的首飾我讓人送給了我私相授受的女子,我不懂家裡為什麼交代我託親信送她,隨便拿了我家奴僕的新衣請人轉給了她。
    我不在乎她的死活,但那日,她被剝皮之日,是由我把她帶走上藥的。她身分高貴,給她剝皮還要特地找個女大夫,但她畢竟那麼小,她還是個孩子,就要背負我們全家族的恨。我就這樣把她當成仇人,我早已經習慣這種感覺,她還是有辦法逃出去死,姑姑是不會讓她這樣就死去,但舅舅那邊非要她死不可。
    夢中的時序常常十分混亂,但都是些緊要深刻的情節,在我的人生記憶中……她渾身血泊,皮膚潰爛,一根髮辮長長垂著,槁木死灰,再也不可能跟我說話、不試探我、不會看我一眼。我不記得後面事……有時候,幸運的時候,我的夢會回到剛開始上學,他們說有個貴人女孩要入學,然後她一臉清秀向同學們點頭示意。那一天初見,我還沒被教導──她的身分是我這一生最大的敵人。

    分享至
    成為作者繼續創作的動力吧!
    © 2024 vocus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