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1-07|閱讀時間 ‧ 約 8 分鐘

28.白痴

  職場爭執,沒想到能看見一齣精彩好戲,業務三部不同組別的同仁表面上專心工作,實際則紛紛留神辦公室裡的動靜。   反倒是連青仁那裡,投過去的注目視線並不多,大家都是工作多年有經驗的人了,不會沒事跑去碰觸渾身上下全是高潮點愣頭青的逆鱗。   每個人的人生都不同,連青仁喜歡這麼做就給他去做,大家只想看戲,犯不著為了賭一口氣賠上自己的穩定工作生活。   除了,某個人以外。   「連青仁,你覺得我帶蓮瑪的方式不好嗎?」   聽見問話,本來就因為竊竊私語和偶爾目光弄得心情不爽,連青仁頓時有股氣在心中衝起。   進公司以來,他在業務三部中看到的全都是一群被陳舊觀念所束縛的靈魂,那些老朽到發臭的噁心味道,令他每天都覺得自己被污染了。   小惡勾結小惡、大惡包庇大惡,惡的循環連綿不斷,整個業務三部就像生鏽機器一般,運轉效能低落又過時。   對此,連青仁只有兩個字的評語。   無能!   雙手環胸,對於身前詢問自己的溫柔前輩,連青仁雖然有些不喜歡對方連錯誤都一同接納的作法,但至少給她的臉色比起貝琪和其他同仁好多了。   「萩野前輩,我相信妳帶人很盡心,至少我從來沒聽過蓮瑪有任何抱怨,但是妳沒問題不代表別人沒有問題,現在有多少不屬於我們這些新人『職位』該做的事情掉在身上,我想妳也很清楚。」   連青仁和布洛布蓮瑪偶爾會和被分到其它部門的同期用餐。   在這個大家互吐苦水的時間裡,他確實一次抱怨都沒從對方口中聽到過,對於工作上手的進度也一直很順利。   而且,其它部門同期聽到她是被萩野霞帶的時候,紛紛表示了羨慕之意,似乎不止業務三部,這位溫柔前輩在不少樓層都頗有名氣和人氣。   「謝謝,不過我想大家並不是抱持惡意,有的時候邊做邊學習也是一種方法,貝琪......」   「行了,萩野前輩,妳不用再說,公司設立每個職位都有其作用,大家各自把份內工作完成,既對的起薪水也對的起職責,這有什麼困難的嗎?」   說到這裡,連青仁高大身形挺直,目光毫不客氣的環視眾人。   「有困難,只代表那個人不適任那份工作,力不從心又德不配位,難道不應該換一個位子嗎?」   當連青仁說完,一時間,整個業務三部靜悄悄無聲,連敲打鍵盤裝忙的聲音都停下了。   原本看戲的目光漸漸變樣,惡意的祈禱和詛咒在許多人心中發酵,即使對剛剛那番話不太在意的人,也開始抱持著希望連青仁出事自己好對他哈哈大笑的想法。   因為,憑什麼他們的人生就要被連青仁指責。   沒有他們先前的努力與奮鬥,現在業務三部又怎麼會有連青仁的位子,一個從來沒有同甘共苦過的新進人員,來的時候就是比手劃腳和四處批判。   到底,憑什麼他們的一切就要被連青仁否定。   面對藏在客氣表情下的惡意心思,連青仁沒有任何退縮之意。   在他看來,對就是對、錯就是錯。   如果這些食古不化的老人願意認錯和改進,連青仁會比個讚並說聲好然後尊稱一聲對方為前輩,但大部份不過就是一群沒有能力又愛拿資歷說嘴的傢伙,成為既得利益者後屁股就歪同一邊。   這種人,絲毫不值得他的敬重。   隱隱感受到雙方對峙的糟糕氣氛,萩野霞心中即難過也無奈。   除去少部份特別者以外,她不覺得有誰是壞人,或許部門裡每個人和她自己都多少有些缺點,但試著互相去磨合這不就是人的相處之道?   可是業務三部自從謝主任上任數年以來,卻漸漸充滿不信任、猜疑、暴戾等惡劣氛圍,過去即使很忙大家也都能開懷大笑互相吐嘈的日子早已不再。   這讓萩野霞一天待的比一天還累,心情也越發煩悶。   如此令人不快環境,現在還要加上兩名各有心思的後進。   說實在話,萩野霞內心真的覺得她自己老了,連現在二十幾歲年輕人的想法都無法理解。   夢想家城市變化實在太快。   自從綱路普及以來,專家、名嘴、網紅、高人、老師等等如雨後春筍冒出之後,變化快到她根本就追不上!   即使有時候覺得新觀念與自己原先想法有所衝突,但她也無法說不,因為那將會代表背離主流民意。   只要現在大眾說什麼是對的,錯的也必須是對的。   錯的,永遠是孤單的少數而不是指責的大眾。   再也找不回彼此互相理解尊重的感覺。   內心無聲嘆氣,萩野霞只能表面努力維持笑臉,不想讓自己糟糕的情緒去影響到其他人,即使會被說是自找苦吃,可她依然覺得有些該堅持事情要堅持。   「連青仁,或許這裡面有些誤會,大家都是同部門的同事,有什麼問題可以好好坐下來談,如果你不放心,我也可以去請人事部認識的朋友來旁聽做證,你和貝琪......」   萩野霞試著想要緩和一下氣氛,不過她可憐的微薄努力還沒結束,辦公室大門已經打開,剛剛話中的主角也走出高分貝喊著。   「連青仁!弗雷多!謝主任請你們到辦公室。」   沒有猶豫,連青仁立刻走向辦公室,將一腔好意丟在身後。   對於剛剛萩野前輩的提議他原先並沒有拒絕打算,可是貝琪顯然另外有想法,不過他也不介意和對方正面交鋒。   連青仁相信真理越辯越明,如果不明,那一定是別人的錯。   真的待不下去,大不了最後換一家公司就好,反正他不求高升、不求利益、不求地位,只求一個身心舒暢,讓這些老害騎在頭上他就是不爽!   看著連青仁背影,萩野霞有種山雨欲來預感,煩悶令人不舒服的情緒繚繞於心,早前雖然答應過弗雷多再試著撐下去,但她越來越想離開公司。   再待下去,她總感覺自己都快不是自己。   「沒事的。」   熟悉聲音倏忽從身後傳來,嚇得萩野霞差點跳了起來!   回過頭,是十多年來認識到不能再認識的男性臉龐,過去她還趁對方睡著時偷拍幾張醜照自己保存下來,每次拿出來看到的時候都會想笑。   不過,現在她只想揍對方一拳。   「你剛剛不是還在坐位上?什麼時候偷跑過來的?」   秀了秀手中保溫瓶,弗雷多保持著另一張臉的誇張微笑,故作輕鬆的道:「我是透明人嘛,不要說去裝個水了,就算全裸你們大概也沒人會注意到。」   聽見這種調侃別人也調侃自己的話,萩野霞頓時有點不高興,趁眾人注意力都被去辦公室的連青仁吸引住時,右腿俐落熟練的踢了旁邊男子一下。   「沒聽到貝琪也有叫你的名字嗎?還站在這裡,不怕謝主任到時候又要罵人了。」   被踢了一下,弗雷多卻是打開保溫瓶,不急不徐的大喝口水。   「別擔心,我可是業務三部最大的一條懶惰蟲,又肥又油又滑讓謝老頭抓不住,接下來妳就放寬心,等著看我表演吧。」   好看細眉皺起,萩野霞圓眼中滿是疑惑的問道:「你又準備搞什麼鬼?」   「我知道,妳最近過得很不開心,不然之前也不會說要離開公司,身為妳的......騎士?保鑣?守護者?隨便那一個都好,接下來就是我拔劍挺身而出的時候了。」   笑了笑,將喝完的保溫瓶遞出,弗雷多故做得意表情道:「麻煩幫我放到桌上,從今天開始就是我的回合,保持一點耐心,妳會看到我勝利的樣子。」   拉一拉身上西裝,弗雷多一副真的像是要出征悲壯模樣,給了呆愣愣接過保溫瓶的萩野霞一個眼神,隨後才大搖大擺走向位在盡頭的辦公室。   「碰!」的一聲,辦公室大門關上,許多人也收回目光。   廊道上只餘一名女子,她看向手中的保溫瓶,忍不住笑了出來。   「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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