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1-14|閱讀時間 ‧ 約 20 分鐘

第五章 試圖改變的世界(4):破碎家庭

與此同時,位處鶇城城郊一處豪華宅邸內,壓迫般的靜穆感不住於周身蔓延著。
只見輛黑色Rolls-Royce Ghost徐徐開入占地近公頃之綠意盎然的前庭花園,依著小路途經數圓弧後,則見個堅實黑色鐵藝自動門,於車輛緩然停下後,隨之開啟,片刻不過,左手方之灰黑石雕噴水池──便已知,此左轉後,即是那家門口。
一見此景,正默然坐於後座右側的藍熙,底心的沉悶更甚──
她知道,今天她「久違」地再次回到了本家,究竟是為了些什麼。
於藍熙若有所思時,已然候於宅邸外深色原木門側兩旁之侍從,先是一個虔敬俯身,隨之上前開啟車輛後右側門,藍熙不假思索地即刻踏出車外,映入眼簾地,卻是正默然立於門旁的那名老年男子,見是她來了,倒有些感慨地凝她,眸中尚有著些閃動,不禁嘆息著歲月的暮去朝來,接續啟唇句:
「回來了啊,」熟稔的語氣,不過份僭越的用辭,由此可見其彼此間,已然抹去的那條主從界線,他頓了頓,雙眼旁之細紋,見證了他於此家全然的歲月,尤是身前這名他自小望至大的女孩──
只是,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從而道:「進去吧。」隨之同是不忘禮儀地一欠身,藍熙竟少見地有些動容──
畢竟眼前這人──同時身為藍家總管──瞿海,是從小到大總陪著她玩的管家爺爺,無論是在她多徬徨失措時,他總會在必要之際伴於己身旁,致使她從未深感孤寂與惆悵──
縱使一切的一切,已然被「那人」給殘害地灰飛煙滅。
這也是她為何今日至於此地的究柢原因。
思及此,藍熙無話可說,僅微頷了個首,則見瞿海一把推開身後之門,她從而入內。
方進門,再也熟悉不過之滿溢歐式新古典氣息的景色──
明晰可視數根典雅白柱,堅實地撐起整個宅體,並以白、金、黃為主要用色基調,無論是沙發、茶几,乃至一旁的電視櫃、櫥櫃、展示櫃,皆拭去了歐洲古典時期的繁瑣,更顯雍容大度而不浮華,最中央處則是掛有先祖遺像,即為外界賦予藍家之「政治世家」別稱的最大功臣──藍奭坤,為當年政壇一記神話,而今算上他們,已來至第四代──
這也是身為他們的爺爺,即為此時穩然坐定先祖遺像下方壁爐前方不遠處,最中央的米白真皮沙發上,那年過半百已至耄耋之年的長者──藍天岳,依舊矍鑠之態,堅定不移的眼色,頗有當年問政時幾番成竹在胸之姿。
藍熙下意識地攢緊雙拳,同時一掃正坐於藍天岳雙側沙發上之眾人──
首個空下的座位,是留給藍卓──也就是她的父親,同時身為藍家長子坐定;從旁則是藍家二兒子──藍允航,著一身休閒服,估計是剛打完高爾夫球趕過來的,身旁伴著的即是二嫂──徐伊,鶇城四大古望族其一出身,一身得體的潔白碎花洋裝,更襯其氣質高雅;而後為三兒子──藍巽宇,倒穿得有些正式,卻也不過分拘謹,三嫂同樣在旁──名為陸熙睿,同是鶇城古望族出身,可一身深黑俐落西裝,由此可見其與徐伊性格上之差異;至於右前方坐定之首位──則是藍家唯一的掌上明珠──藍綪,同時身為藍熙姑姑,是她於家中最為親近的長輩;再來,即是藍家大有可為的老么──藍隱之,現任洛城市市長;於旁則是前不久,同他一起傳出緋聞之堂哥──藍楚楓,是藍家內,與自己關係次好的同輩。
藍熙不動聲色地環視眾人一周後,即迅然收回目光──
果然,這樣的日子,那兩人依舊沒有到場,同樣地放任自己自生自滅──
這究竟算是些什麼父母!?
也罷,早已見怪不怪了。
與此同時,藍熙雖有些迷惑不解為何藍天岳會於今日,皆把家族內所有人給叫來了,仍繼續緩步上前,未抵沙發處,卻聞藍天岳以著一如既往嚴正之嗓,穩然發話:
「你知道,你今天為什麼被叫回來嗎?」聞言,藍熙卻是意料外地平靜,順勢止住腳步,於眾人眼前,不發一語地同藍天岳四目相交,迎面而來的懾人氣魄和不住漫於周身之壓迫感,不得不讓廳內眾人──包括隨藍熙身後進門的瞿海,不約而同屏氣凝神著,大氣也不敢出一聲。
見藍熙緘口無言,藍天岳先是環視眾人一周,隨後一問:
「知道為什麼今天我把你們給全部叫回來嗎?」此話一落,沒人敢吭聲,僅有藍允航率先微頷了個首,隨之應道:
「爸,」他深知藍天岳的脾氣,也已知曉前些天藍熙所鬧出的那事之來龍去脈,從而預想藍天岳的行動,試圖勸阻:「沒必要做到這步的。」再者,藍熙更是他們藍家晚輩,皆敬重的大哥之血脈,沒理由不護著。
「是啊,」藍巽宇即刻接話,此時正立於不遠處之藍熙,並不意外,實質上,藍家內部無論是誰,皆是以禮待她,甚至有些時候倒挺護犢子的,也或許是因彼此間的年齡差距甚遠,她真只與藍綪和藍楚楓親近的起,「現在時代也不一樣了,您……」一語未落,眾人則聞藍天岳深嘆了口氣,未做任何回應,從而起身,緩步走至距藍熙身前兩步之遙之地,致使藍熙於默然思索之狀從而回神,瞬復眸底焦距,縱使他比藍熙略矮了些,可一米八的身高,在眾老人中也算是挺拔的了,且因為職業軍人退役,早些年養成的習慣已然內化,整人看起仍是那樣精神抖擻,由內而外自然散出的浩然正氣,不容任何人忽視。
藍熙還是一句話也沒說。
藍天岳則深知其頑強之性,僅是望她一眼,隨之抬手,向一旁的瞿海示意著,只見瞿海面露難色,有些於心不忍,頓了會,這才回身,步至靠於牆上的高大槐木木櫃中,由最中央處之長形抽屜,拿出了根粗長藤條,隨之遞交至藍天岳手中。
見狀,身後眾人皆是不經意地微蹙著眉,同藍熙關係最好的藍綪和藍楚楓,更是抿了下唇。
只見藍天岳默然接過藤條後,旋是一聲令下:
「跪下。」他的語氣平穩,覺察不出任何一絲情緒,藍熙聞言,仍是副了無遽容之態,似是早已預想會有這般景況發生;再者,先前還住在藍家時,她也已被用此種「方式」,被藍天岳教訓過無數次──
只是這次,似是要在這般眾目睽睽下挨打的。
無所謂,反正這樣的「家」,也早已不是她底心所認定歸屬的「家」了。
或許就這麼被打死在這也好──畢竟眼前的所有、這世上的所有,她已然厭倦,且不願再理,而今有個人能替她解脫,何樂而不為?
所以來吧──她死而不懼。
思及此,藍熙漠然不動地勁直雙膝跪下,隨之迎來的柔觸感,是她從未在這個家中所體會到的──
從來伴著她的,僅是每日每夜滿溢的孤寂,抑或是步步緊然逼迫著的,那雙噬人的眼眸,似是要透過她,去注視著另一人那般地病態──
這也是而今她為了些什麼,進而搬出藍家的事實。
就在此時,藍楚楓終是忍不住擔憂,只因藍天岳早年長期從軍,手勁十足和其中狠勁,他們並非不知,藍熙雖隨藍卓,致使成長地比尋常女性高壯,可到底仍是個女孩子,細皮嫩肉的,小時候記憶不深被打過幾次也就算了,藍天岳自然不會不懂明辨是非,雖有處罰,總會對小孩下手輕些,可而今藍熙已然成長,再加上這次事件實是過於重大,其骨子裡的狠勁定會越趨兇惡,藍熙怎麼可能經得起這一番毒打,即刻出聲勸說著:
「爺爺!您不可以……」一旁的藍隱之倏地抬手,緊握住藍楚楓置於沙發上之左掌,打算勸退,可不料藍天岳動也不動,僅是沉聲落下了句:
「誰膽敢再幫她說話,誰就一起挨打。」嚴正地不容任何人忽視的警告,喜怒不形於色之態,致使此刻處於藍家大廳之眾,皆是噤若寒蟬,除卻敬重身前這名長輩,一手延續由先祖──藍奭坤那兒創立起之「政治世家」招牌外,更因其已然是藍家輩分最為之重的長輩──
藍天岳的妻子──凰瑛,已於數年前因癌症逝世。
藍天岳忽視眾人之態,再而一問:
「我再問你一次,」他頓了頓,俯視默然跪於身前的藍熙,則見其心平氣舒之貌,望不出任何一絲波動,似是全然不懼怕眼前即要迎來的事實,「你知道你到底犯了些什麼錯,而被叫回來嗎?」藍熙保持緘口不言──
她全然不覺得自己有錯,縱使再重來個一千遍、一萬遍,她依舊會做出與當時相同的選擇的──
她不許任何人欺負方若彤!也不准任何人碰她──
她只能是屬於她一個人的!
只是剛好那人是慕容楹,倒也恰巧順了她的意,可她卻不知,慕容楹這人,竟會把事情鬧到這般地步,她也的確沒想到,藍天岳竟召集了藍家所有人──
就是為了當眾處罰她,藉此殺雞儆猴!
藍天岳眉頭一蹙,有些無可奈何,深知藍熙這擰脾氣,自小至今從未變過,想得到的東西一定要拿到手,否則哭天喊地個三天三夜可是她的拿手絕活,而今她會惹出這番意外,估計也是有她自己的原因的──定跟藍卓有關,只是終究過於年輕,拿捏不好分寸,仍舊惹出了個大事──
而犯下錯誤就得受罰,這點是藍家每人無分年幼,謹記於心的教條。
教條是先祖所訂下的,縱使他也於心不忍,可為了鞏固「政治世家」的名譽,只要身為「藍家人」,就得毫無條件地恪守,是最低限度。
「不認錯的話,」藍天岳轉而緩步走至藍熙左後方,藍熙仍舊動也不動半跪著,抬眸的一瞬,則接收到了藍綪及藍楚楓過於憂慮之眼色,她無話可說,縱使打從底心不認為自己有錯──可差點就要背上條法律責任,估計這次要不是藍家再次委任Alish出面,她的人生,將會添上個莫大的污點。
不過,再多一個又何妨?
藍熙深知藍天岳因是右撇子,致使此時的他,正穩然立於己身左後方,這般使用起藤條最為省力,隨之聞他緩然啟唇:
「依藍家家法第二十五條規定,」波瀾不驚之口吻,似是在談論著今日早餐內容般地平適,「有關個人行為進而毀謗家族之舉,視為嚴重情事,處以五十下家法為罰。」一語落下,一座皆驚,除卻藍允航、藍巽宇、藍隱之三人,因長年面對媒體,已是大將之風,僅是微蹙了個眉,藍綪和藍楚楓二人底心的憂悒更甚──
估計藍天岳那手勁,藍熙能不能撐到二十下都是個問題,五十下根本是天方夜譚──
真會出事的!
而當事者藍熙卻仍是副置身事外般的面龐,雙眸頓失聚焦功能地半掩著,似是望向前方地面般出神著,藍天岳見她不為所動,即刻抬手,於那一剎,瞿海不忍地別開了頭,藍楚楓亦然,藍綪則是一瞬不移地凝著藍熙,等待其一如既往之反抗──
可並沒有,第一下落下時,那狠實落於背上之沉悶聲,似是警鐘一下下擊打著眾人胸膛,即要壓地眾人皆是喘不過氣,可笑的是,因藍熙早預想今日會有這般景況,故意穿了件白襯衫,致使藍天岳以藤條打下時,即明晰可見內裡皮膚上的紅痕,再而第二下,接續第三下──
她就是要讓他看看,他口口聲聲一字一句之「親情」、「血脈」,不過在所謂「政治世家」這般外界媒體所塑造之名譽下,猶如垃圾那般,根本不值得一提。
藍天岳的脾氣同藍熙倔強且狠絕,也跟藍卓頗有幾分性子相似──可藍卓的陰鷙更甚,十足清冷,以至於縱使深知家法時至今日已然不人道,可到底是先祖傳下來的,都已遵循半百年,他又是藍家現階段輩分最為之大的長者,老伴也於數年前離去,他仍是這般照著前人的訓誡過活──
說他古板,倒也不是,對於家族內部眾人皆是喜歡同性這事,他已然釋懷──
不過這也是因當年藍卓的極力爭取,次次掀起家族內部「抗戰」,以不停自殘自己的身體所換來的,直至最後一次,藍卓險些因失血過多致死,他才得以諒解從而退讓,造福了後來的幾名兒子,也因此,藍家眾人皆是敬重這名「大哥」──
縱使藍卓我行我素,一年也回不到幾次家,總在外飄泊著,更從未依循什麼家族傳統從政,而藍卓仍是聽話地遵循長子義務,給了藍家一名子嗣──也就是藍熙,算是做下了最終交代,若他再要求他些什麼,那他,真是沒臉擔當的起「長輩」這二字了。
而藍熙這小妮子這次闖下的大禍,終歸原因,不過源於藍卓和方素雅的教育方式出了問題──而藍卓長年經商在外,家庭氛圍能好到哪裡去?
那也只有他這個長輩,來負起全責了──
畢竟是他一定要他留下子嗣的,沒有這些,而今如此景況便不可能造成。
藍熙自始至終一聲不吭地死扛著,縱使背上再疼,卻也抵不過內心長期以來血淋的傷,周身漫溢著的詭譎沉寂,僅餘留藤條狠然落於藍熙之身時的悶響,分為刺耳。
眾人皆未忍心看向藍熙,唯獨藍倩自始至終深凝著她,一雙緊蹙著的眉,明示著她打從底心心疼她的事實,藍楚楓則無可奈何地看向另側,默然俯首,凝著己身已然被藍隱之攫著的左掌──
只因藍隱之同樣體會過那種痛苦,於前陣子被爆和藍楚楓有所畸戀時,他逕直向藍天岳攤牌,藍天岳雖不反對,可家法也得服。
所以他知道的,這一切都得自己扛過去。
藍天岳手勁不減反增地打著,則見藍熙背上的紅痕越趨明顯,直至落下藤條第十八次時,藍熙終是有些受不住地反咬下唇,都快擰出血來,藍綪則是再也無法坐視不管,立即起身上前,試圖制止藍天岳:
「──爸!」她邊喊著邊快步抵至藍熙身前,只見她面罩薄汗,血色盡失,僅有雙堅毅眼眸,明示著她打從底心不屈之態,藍綪從而一把抱住藍熙,隨後因長年健身以至於足以瞬時接下藍天岳復要迎來的一記擊打,掌心即是火辣辣般地遽疼,「夠了!別打了!你難道真想打死她嗎?!」不就是犯了個錯嗎?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何必自己人打自己人?
「你起來。」藍天岳也不惱怒,他知道這是必經過程,僅是漠然喚藍綪起身,眼前兩名皆是自己最愛的女兒跟孫女,他怎麼可能不心疼,可家法是他底心最終的守候──
任誰也違抗不得!
而於藍綪即要開口再說些什麼之際,則見不遠處之大門,被人由外頭緩然開啟──
隨之映入眼簾地,即是名比在場任何一人更為高大之男子,身著套深灰色西裝,內裡則為黑色襯衫,一頭柔順褐髮整齊梳於腦後,於藍綪及身後眾人詫異之色中,一言不發地緩步朝藍天岳的方向走來,同時穩然一喚:
「爸。」一聽聞那聲叫喚,藍天岳驀地一愣,隨之由藍綪手中抽回藤條,緩然回身,則見那抹高大身影大步流星般走來,至於藍熙,於聞聲後,隨之不著痕跡地一愣,那縱使一年沒聽過幾次,卻始終深烙於心記憶中,渾厚沉實的嗓──
是藍卓──是她的「爸爸」回來了。
漠然視之眼前所有事物的藍卓,滿副泰然居之,抵至藍天岳身前後,即刻從他手中抽出藤條,遞交給瞿海,這才啟唇一句:
「爸,」他不帶任何一絲情感地與著藍天岳四目相接,似是機器人遵照程式指令般,從而一瞥身側正跪於地毯上,始終不發一語的藍熙,腰板仍舊挺直,「我的孩子,我自己管教。」此語一落,藍天岳沒再多說些什麼,對於這個大兒子,他實是虧欠太多,藍卓既然做到了他當年所提出的要求,其餘對不起他的,也只能於他有生之年,慢慢償還──
既然現階段他還肯喚他一聲「爸」,那他也就欣慰了。
於藍天岳默然思索之際,則見藍綪已然扶起面色慘白的藍熙,後與藍卓四目相對,從而輕喚了聲「哥」,藍卓僅是微頷了個首,於藍熙回身後的下刻,餘留記壯實背影,隨之落下了句:
「跟我來。」便邁步即要走往位處大廳最左側之大理石旋轉樓梯,藍天岳則於此時驀然發話:
「……素雅她,」他微頓片刻,藍熙的面龐這時才有了些鬆動,帶點不可置信地微瞠著眸──原來她,早就來了!「在書房等著你。」此語一落,藍卓並未回身,僅是不著痕跡地頓了一瞬,繼而踏上第一階台階,藍熙則與藍綪低聲道了個謝後,便隨藍卓身後上了樓,餘留廳內眾人臉色不一,各懷心思。
……
先行於前頭的藍卓,於藍熙未及之際,率先抬手敲門,隨之推門而入,緊跟在後的藍熙,於闔上門後,則見方素雅因與藍卓闊別相逢,雙眸中掩不住的戀慕之意,映於此時方進門的她眼中,卻帶有幾分諷刺,可她卻也明晰感至那摻雜其中,說不清道不盡的悲戚──
愛而不得,如深陷泥淖中般舉步維艱,卻又試圖放手一搏的決然。
只見方素雅身著套典雅黑色緞面連身褲裝,一擺平時其面對方若彤時的盛氣凌人,面龐上的淡妝,艷紅色之唇,倒添了股雍容華貴之氣,隨後覺察不遠處之藍熙,額側映於一旁窗外灑下之暖陽,致使反光的薄汗,深之方才她所受之苦,定為熬人──
她本是要與藍家人一同坐於大廳的,只是到底是她親生骨肉,她於心不忍,僅好事先向藍天岳告知,逕直於書房候著,同時也等待著藍卓的現身──
縱使她本不抱任何太大希望的,可她仍選擇盛裝打扮了一番。
思及此,方素雅即刻上前,心如刀挫之際,試圖撫上藍熙側顏時,藍熙卻是一聲不吭地撇頭,不再看她,昭然若揭地拒斥意味濃厚。
已然坐定窗前沙發處之藍卓,默然盡收眼前之景,倒也不氣惱,閒適地待方素雅接續坐回座位,而於藍熙聽聞身側動靜已然遠離後,她旋是回過頭來,上前即要坐下之際,藍卓則率先指向他身左前方的座位,示意她坐下。
藍熙異常乖順地聽從,坐定後便聞藍卓同是波瀾不驚之調,理性開口句:
「說吧,」他一瞬不移凝著眼前遺傳自自己身高,致使身軀異常高壯的女孩,可到底是個女孩,那不同於刻版印象中剛烈之性,估計也是遺傳自他,「為什麼這麼做?」此語一落,藍熙同是望著眼前這名,一年見不到幾次面的,名義上稱之為「父親」,實質上寫做「生疏」之人,靜默不語。
她不想解釋,也不願多說──
誠如她所想,慕容家一出事,藍卓定不會坐視不管。
只因先前私下調查時,她意外得知了個令她無以承受良久的事實──
慕容家之現任當家──慕容青陽,即是藍卓自始至終藏掖著的愛人!
而他倆的恣意妄為,卻造就了兩個家庭的悲劇。
她跟慕容楹,實質上都是一樣可悲的──
不過是成全他們這段戀情下的既有犧牲品。
見狀,藍卓並不惱火,轉而看向方素雅,開門見山道:
「你知道她的狀況嗎?」似是沒想過藍卓會以如此方式問話,方素雅有些一愣,默了半晌仍是啞口無言。
可笑的是,這個名義上稱之為「父親」的人──全然沒給予她倆任何一絲陪伴的,所謂「父親」之人,竟是這般理直氣壯地反問個反是深愛著孩子,卻忽視了彼此界線,導致孩子終是受不住地一去不復返之母親,至少盡到了點養育責任之母親,彌足諷刺。
藍熙則是一刻也待不下地即要起身走人,藍卓似是察覺其意圖,旋是祭出重話:
「再有一次,」其越發驁狠之口吻及神色,方素雅深切感至眼前人不自覺漫於周身之嗜意,不住咬了下下唇,「絕不只是問話這麼簡單。」一如既往地不拖泥帶水、乾脆俐落,雖面顏上似同商場上談判時那般雲淡風輕。
藍熙僅是微頓了下,即起身毫不留戀地出了書房,方素雅則不捨地默然望她離去,則見其轉身後,那背上白襯下,透出了些色──估計其上之傷不輕,打算等會再去其臥房查看,順勢替她上藥。
此時,餘留久別相逢之二人,縱使是名義上的「夫妻」,可一年不過也才見個幾次面,氛圍終是有著些許微妙,藍卓見方素雅轉而凝視身前桌面發楞,即是一問:
「還有事嗎?」方素雅旋緩然搖頭以示應答,便見藍卓不假思索起身,整了下西裝貌似即要離去,一見此景,方素雅倒有些不知所措,倏地叫喚住他,見藍卓穩然回身,從而一句:
「你這次……打算待多久?」聞言,藍卓終是露出其他表情地勾唇冷笑,隨之仍是不帶一絲情感地應道:
「我沒有必要回答這個問題。」語落,復要轉身,方素雅旋即接續句:
「藍卓,你不能……」可藍卓卻是毫不猶豫地啟唇,決斷其接下來之話語:
「方素雅,聽好了,」不同於方才冷然淡漠之調,其中尚帶點怒意,頓使方素雅如墜入冰窖,一抹不具名的涼意,由腳底迅然竄至心頭,致使其突突地默然擊打著胸膛,「這一切,不過是你和老爺子一手造成的。」換言之,藍熙今日所做所為,也不過是他倆該負的責任,與他何干?
他不過是過來收拾因藍熙闖下之禍所波及至慕容家的爛攤子罷了──
要不然,他哪會回這個家──
這個曾帶給他許多苦痛及不堪回憶之地,那些他再也不願想起的過去。
他沒給藍熙一巴掌,算很不錯了。
聞言,方素雅強忍著即要奪眶而出的淚水,深知而今的藍熙會變成這副模樣,的確是有她的責任在──
可他呢?他這個名義上的「父親」,到底又為她們做了些什麼?
思及此,方素雅整了些情緒,強忍著不斷漫溢於心之沉痛,隨後緩然啟唇:
「所以呢……」她不甘示弱地反問著,「所以你就這樣放任我們母女倆……要到什麼時候?」可其語氣中至極的卑微,似是落入塵埃中,僅存一絲尊嚴之地,藍卓仍是副賽雪欺霜,雙瞳底的深沉,已然刺寒:
「這不是你一開始就知道了嗎?」此語一落,方素雅無言以對,僅能眼睜地望藍卓復是回身,頭也不回地從而闔上門扉,再一次地離她遠去,底心那不住升騰著的空寂孤冷,則成道不盡的孓然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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