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溫》第二章 北漂日記 o1 搬到一個「有自己」的地方

從大學開始解鎖了在外面租房的經驗，這是從小到大第一次離家，記憶深刻的是第一天外宿就發生地震，想起過去在家發生地震會馬上跑到爸媽房間，現在的我，只能處在熄燈後只剩下走廊燈光下的小房間裡，與未曾說過話的室友們在房間驚呼，與此同時，宿舍突然停電了，當下只想著不知道手機電量能撐多久、停電會停多久。

等到電來了、地震停止後，才敢打電話跟爸媽報平安，通完電話後，準備睡覺，第一天的外宿真的睡不著，沒想到自己會想家，默默滴下眼淚，最終是伴隨著濕濕的枕頭套睡著的，雖然是這樣，但終究是睡著了。

除了第一天的不適應，其他時候都還算適應優良，大二開始自己找外面的租屋處，在6坪的小房間裡，擠下跟室友兩人的衣物，兩張單人小床的距離走一步就到了，洗衣機是在狹宅、不透光的小陽台裡，曬衣空間只足夠曬下最多一人三天的衣物，在那裡光是要站上兩個人都覺得擁擠。

直到大三，換到了更小的5坪小套房，跟男友一起擠在沒有陽台只有窗台的小套房，洗衣機是在一樓跟好幾棟的住戶共用的，每次要洗衣都要從4樓爬下樓，飲水機也在一樓，一次要裝一大壺水，所以我們買了3.5公升的超大飲水壺，是綠色的，包裝上寫著跳跳虎，直到現在出社會了我們都還用著它。

大四的時候，搬到10坪的套房，空間終於是大了一點，有各自的書桌可以使用；雖然沒有廚房，但我們可以用桌子跟電陶爐煮簡單的伙食，已經心滿意足。

出社會以後北漂到桃園，在一天內找房、看房並決定承租，房間大約是15坪左右，有小廚房、小陽台、跟勉強塞得下一個浴缸的浴室，第一次擁有廚房，開始學會自己買菜煮飯，培養各種生活技能，換燈泡、打掃、挑菜、下廚……。

後來因為工作的關係，北漂到更北的新北市，以剛出社會新鮮人的預算來說，只能租到頂加套房，但我很愛這個地方，雖然要爬七層樓梯，雖然是頂加，但最頂樓的露台空間是自己的。

終於曬衣服可以直接曬到太陽了，我好喜歡陽光把衣服曬乾的氣味，北部的天氣很濕冷，大部分時候陰陰的，也很常下雨，但是我特別喜歡有太陽的日子；跟南部不同，在南部的太陽是日常，太陽很烈很毒很曬，皮膚會痛的那種，北部的太陽因為很少，所以我很珍惜，一有太陽就把桌椅搬到陽台工作、吃早餐。

房東是一對老夫婦，房東太太人很好，像媽媽一樣，她給了我家人的感覺，這裡離傳統市場很近，我也常常走路去買菜，市場很大、選擇很多、價位也很親民，逛市場時常常都會遇到她，她很喜歡在固定的蔬果攤挑水果。

常常下班後會看到房間外面的鞋櫃上有葡萄，她會發訊息說：「放了葡萄在鞋架上，記得拿。」時常就這樣受到她的照顧，很喜歡買水果送我們吃、中秋節就送月餅來，對我們就像照顧自己的孩子般。

遇到房子的問題時，房東先生會馬上跑來處理，他會自己準備工具來修理，房東太太常常覺得他很厲害，這些都是他自己學習的，看著他老先生在陽台修理到汗流浹背的樣子，內心會有點不好意思，但他看起來總是樂在其中，活動的樣子看起來身體非常健朗。

還有好幾次都忘記帶鑰匙出門，常常跑到他們家求救，因為是一個社區型的住宅，裡面有好多住戶，老人、小孩、大家庭、小家庭...，氣氛很歡樂、很溫暖。

所以，常常都不覺得這裡跟印象中的北部一樣，或許是因為我感受到很多溫暖，店家熱情、不冷漠，鄰里都互相幫助，每天出門上班時警衛會跟你打招呼，下班時看著有人守著門口就很放心。

附近的居住環境非常好，走路就可以到達一個像是小山丘的公園，那裡很多人在運動，有羽球場、籃球場，繞著這座公園一圈很舒服，是有點像是爬小山的坡度，我也常常會去慢跑，風景很好、空氣很好，心情也就會很好。

因為工作的關係，要離開這裡時很捨不得，可能在大家眼裡頂加的套房不是這麼好，但我很喜歡這個地方，也很難再找到這麼滿意的地方了，也是因為這樣，不知不覺中累積了很多租房經驗。

急忙換工作地點的過程中，也曾經住到非常不喜歡的物件，房間潮濕、灰塵很多、空間很小，重點是曬不到太陽，我以為自己大部分時間都外出工作，回家只是睡覺而已，可以接受這些不足的地方，順便省點錢，但住到後來覺得很憂鬱很不快樂，在租約還沒到時就果斷搬家了。

現在，住在一間約30坪的公寓式住宅裡，有3房2廳、2間浴室、前後陽台跟廚房，很多人會疑問兩個人住這麼大的空間幹嘛？由於我的工作關係，需要大空間放下設備器材，這間房子價位也剛好可以負擔，所以對我們來說是合適的選擇。

至少這裡曬得到陽光，空間夠大可以靈活運用，有管理室可以代收包裹、確保居住安全，雖然它也有缺點，房子坐落在馬路旁，時常會聽到車子呼嘯而過的聲音非常惱人；屋齡較老，陽台的天花板有壁癌，常常會掉下粉塵或一大片的油漆要清掃，但至少我的植物曬得到陽光。

我覺得要找到完全滿意的物件很難，要找到喜歡地點、理想的城市很難。

我也曾想過，或許回家住是更好的選擇，不用付高額的房租，有宜人的天氣、家人的照顧，但我始終沒有勇氣回去，在外住習慣後，感受到在這個過程中的成長，我很享受自我成長，自己遇到難題跌跌撞撞，能靠自己的能力照顧生活。

在尋找租屋處的過程中，我發現自己慢慢地更了解自己喜歡什麼、在意什麼了，也更能貼近自己的理想生活，我尋找一種自我的狀態，是我在家裡沒辦法達到的狀態，我喜歡自己生活，自己處理問題、跟自己對話，有情緒時也能自己吸收。

我越來越滿意自己生活的模樣，因為至少我是有選擇權的，我有能力承擔自己的生活，我更了解自己想追尋的人生、更加認識自己。

同時我也很感謝，從小到大為我遮風避雨的地方，它陪著我一起成長，我不會因為自己在外享受到「自由」的好處，就遺忘這一切。

對我來說「家」依然很舒適，依然是受傷後唯一想到的避風港，它支撐著我所有的一切，所以我知道我還有地方可以回去，只是，現在的我沒辦法臣服於它的舒適，我更想到外面體驗不同的世界。

然而，這樣也更能讓我理解到「家」的可貴，珍惜那些得來不易的生活，一切的平凡都得來不易，都彌足珍貴，如同我珍惜寒冷的北部裡，那短暫的陽光一樣。

我也漸漸發現，離家後跟家人的距離並沒有因此變遠，反而更靠近，更有動力回家，更常回家陪伴家人，見面時能分享彼此的生活，能看著彼此都在適應、享受自己生活的時間。

爸媽終於可以放心一點了，媽媽開始會在下班上健身房運動；爸爸依然有自己的興趣愛好，常常就到頂樓去照顧花草植物；而我可以學習咖啡、攝影，所有我熱愛的事物，我們都更願意少一點擔心、多一點用心在自己身上。

很好，這樣的生活，讓我們終於有自己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