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4-18|閱讀時間 ‧ 約 20 分鐘

金草葉《如果我們無法以光速前進》書評:女性筆下的科幻世界無限接近母系社會

誠品限定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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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我很少閱讀韓國作家的書,比起文學,韓國音樂和影視更吸引我。文化產業做得好的國家,為何文學跟不上她的其它文化呢?我之前這樣想過。漸漸地,我觀察到韓國女性作家正在展露頭角,有不少人推薦她們的作品,金草葉的這本《如果我們無法以光速前進》就是看到別人力推我才買的。
  有網友一針見血指出,男作家能想像得到各種奇怪的科幻設定,他們能幻想人類時空旅行、穿越蟲洞、和外星人溝通、和外星生物打架與外星美女繁衍(這些形容能否讓妳馬上想起對應的作品),卻想像不到一個女人掌權或性別平等的世界。在此書評我先不提《三體》英文譯者修改上千處sexist用語才得以讓這本書在國外出版、《流浪地球》女性角色的臉譜化和邊緣化或是《阿凡達》出走多年歸來仍有繁殖癌的男性科幻弊病,我在看科幻時總感到彆扭,因為我總是在想:女角色呢?她們不會在家帶孩子吧?那這算哪門子的科幻世界,都能夠用光速飛行到外星殖民了女人還被困在婚姻裡?科技解放的人類不包括佔了世界人口半數的女人?我原是科幻愛好者,但大部分的科幻作家或是影視編劇在性別這塊想像力實在太過貧乏,這種作家寫出的科幻往往有很大的局限性,我現在對好的科幻作品態度是有(女權思想)則看之,無則棄之。
  因為金草葉是女性作家,才讓我重拾對科幻的一點希望,看完果然非常驚艷,愛不釋手,這才是我想看的科幻。全書共分為七個獨立故事,所有的主角和配角都是女性,有跳脫框架的創意設定同時也有濃厚的人文關懷,以人為本的同時否定人類中心主義。作者是化學碩士,卻完全不賣弄科學知識,反而用最簡單的科學知識構造出目眩神迷如暖陽般的烏托邦,是典型的軟科幻。最重要的是,書裡的女性有自由、權力和女性聯盟,她們自然而然地就是故事的主角,她們的歸處不是家庭,而是宇宙,the sky is the limit,這是只有女性作家能寫出的好作品。

劇情介紹與心得感想:

為何朝聖者去而不返
  故事採取倒敘法,主角黛西疑惑村莊裡的成年人為何去初始地朝聖後就再也不歸,她找到禁書區,發現神秘的真相:村莊的創始者莉莉和奧莉薇是一對母女。莉莉是天才生物駭客,因為天生罹患遺傳疾病,她十分厭惡自己的身體。她想設計完美的人類胚胎,實驗只能算一半成功,新人類安居樂業,未能成為新人類的非改造人則被驅逐,她想培養出的完美女兒也因為實驗誤差而患有跟她一樣的疾病。莉莉沒有把她的女兒,也就是奧莉薇,報廢。相反地,她替女兒打造了一座村莊。
她希望找到一個即使臉上帶著醜陋傷疤出生、存在疾病、哪怕缺少一隻手臂也不會覺得不幸的世界;她希望帶給我,也就是自己的分身,一個那樣的世界;她希望創造的不是美麗、優秀、知性的新人類,而是互不攀比、互不踐踏對方人格的新人類;她希望創造一個由這樣的孩子組成的世界。
地球以外的地方,我們的「村莊」就是她研究成功的證明。
  「村莊」在我眼裡相當於母系社會。母系社會人人平等,實現真正的共產。The Great Cosmic Mother(一本很偉大的書,等我看完再寫書評)裡提到,父系社會熱衷於給人劃分階級,處於更高階級的人上人(大爹)制定規則,嘲笑、剝削、殘害異己,就這樣大爹奴役小爹,小爹再奴役女人,女人終身都得遵守父系社會給女人榜上的裹腳布規則,削足適履,把自己塞在美的容器裡。我們需要的不是人人年薪百萬的社會,而是人們即使年薪十萬都能活得自在、舒適、有尊嚴的社會。我們需要的不是女人可以盡情美、賢慧的社會,而是女人不需要美和賢慧也可以好好生活的社會。村莊很顯然就是這樣一個社會。
  奧莉薇在尋找真相的途中去了地球,在酒吧遇到了德爾菲,她欣然接受母親的人生故事,並陪伴德爾菲留在地球,一起對抗分類主義。奧莉薇給村莊留下了朝聖的傳統,這點也非常母系社會,奧莉薇是可以禁止純粹零污染的村莊接觸外界的,但她沒有,因為村莊裡的孩子「長大以後,會對外面的世界充滿好奇,會渴望了解發生在這個和平世界以外的事情。」奧莉薇知道很有可能「那些朝聖者抵達地球後遇到其他人,然後墜入愛河。但她們很快便會知道,自己深愛的人在對抗的世界,那個充滿痛苦和悲嘆的世界,以及深愛的人受到的壓迫。奧莉薇也知道:愛就是陪伴那個人一同對抗那樣的世界。這裡很隱晦地揭示奧莉薇和德爾菲的關係:生在村莊的奧莉薇留在德爾菲所在的地球,儘管地球是個充滿撕裂、傷痕與人類惡臭的地方。
德爾菲的奧莉薇。一生為對抗分類主義而活。她的愛長眠於此。日後可見成果。
  除了德爾菲和奧莉薇、莉莉和奧莉薇,黛西和蘇菲兩位女孩的友誼也十分深刻,像夏天的風,濃烈卻甜蜜。
妳相不相信,我現在正前往「初始地」。沒錯,就是我們要去朝聖的那個地方。我的眼前浮現出了妳用尖酸刻薄的語氣指責我說:「反正很快就要去了,妳為什麼就非要闖禍偷跑呢?」我剛剛模仿了妳的語氣,簡直跟妳一模一樣,可惜妳都沒有聽到。
相較於戴西的忐忑不安,蘇菲很明顯不想去朝聖,「外面有如此可怕的地方,但大人們還是不斷把我們送去,光是想到這些就夠教人痛苦了。」寫到這我就想稱讚金草葉,她能在短短的一篇故事裡濃縮不同(女性)的立場和觀點,個個都深具哲理:階級制度、優生學、胚胎基因改造生物倫理、自由是處在真空還是撒腳奔跑、母親對嬰兒的處置權和大人對孩童的控制等。好的作家不回答問題,只拋出問題,但我認為作家在拋出問題時就已經回答問題了:答案藏在她所選擇拋出哪些問題裡。諒一百個男性作家搜腸刮肚也絕對想不出金草葉在這篇故事裡拋出的問題。我個人的立場就偏向蘇菲,如果現在把我送去母系社會,我是絕對頭也不回,半隻腳都不想再踏進父系掌控的階級森嚴的地球裡。但好的作家不回答是非對錯,如果奧莉薇沒有去地球,她也不會發現真相、遇見值得珍惜的德爾菲不是嗎?(題外話:這是否是當初母系社會覆滅的原因之一,自由的女人們認為父系聚落也不是一無是處,值得拯救,扶貧的同時把自己和同胞都搭進去了。)

光譜
  主角的外婆熙貞因為一場意外滯留在外星,她遇見了外星聚落和不同的「路易」,「路易」們對她十分照顧,這一個路易死後下一個路易接力照顧。它們除了默默照顧熙貞,還不停待在洞穴裡作畫。熙貞意識到這個可能是它們特有的「色彩語言」,它們用色彩紀錄和交流,黃昏風景對它們來說可能是一段樂曲或是一聲囈語。熙貞作為人類,終究無法了解路易的語言,她能夠理解的只有一點點,例如紀錄裡路易寫道「她是一種既驚奇又美好的生物」。

共生假設
  柳德米拉從五歲起便宣稱自己來自某個行星,她自小具有卓越的繪畫能力,人們一看到她畫中那個想像出的、不像地球上任何一個地方的世界便會感動得流淚。德德米拉說她畫中的世界不是她創造的,而是真實存在的行星。
對柳德米拉的行星,人們回想起了自己放下的、非常古老且遙遠的某種東西。人們不知道自己在思念什麼,但還是流下了眼淚。評論家們認為,柳德米拉的作品描繪出一個不存在的世界,所以也刺激了存在於大家心中的世界。
  除了柳德米拉行星系列,她還有一系列名為「不要離開我」的作品。在她死後,太空望遠鏡發現了一顆小行星,觀測站的人員發現這顆行星的數據很像柳德米拉描繪的行星。與此同時,大腦解析研究所的研究員(一樣是全女)利用單分子追蹤技術分析大腦,藉此理解嬰兒的思維語言。研究人員十分震驚地發現,嬰兒的啼哭竟然是在交流哲學思考和對於柳德米拉行星的思念。
  研究人員雖然不可置信,但所有會造成數據污染的可能因素後得出的結果還是一樣:嬰兒的大腦中存在著與人類不同的智慧生命體。這些生命體在剛出生的嬰兒大腦裡互相交流對話,等到嬰兒七歲之後才會徹底消失。牠們(生命體)的故鄉柳德米拉行星可能在數萬年前遭到摧毀,於是牠們到達地球,寄生在人類的大腦裡,在共生的過程中把智慧轉移給人類。柳德米拉是唯一成年後還能感受到牠們存在的人,而人類之所以迷戀柳德米拉筆下的行星是因為這是居住在人類大腦裡的生命體居住過的故鄉。

如果我們無法以光速前進
  安娜曾經是一名科學家,她如今垂垂老矣,仍然待在廢棄的太空站等待開往斯倫伯尼亞行星系的太空船。她當年負責開發冷凍睡眠技術來配合當時宇宙旅行所需使用的曲速引擎,她忙於發表和推行這項技術,於是她的家人(丈夫和兒子)(可能是整本書唯幾出現的男人)先前往斯倫伯尼亞行星系。此時好巧不巧,人類發現了高次元蟲洞隧道,所耗費的資金、時間和能源都更少,宇宙拓荒模式大幅改變。沒有一個蟲洞通往斯倫伯尼亞行星系,蟲洞不能發明只能發現,於是斯倫伯尼亞行星系頓時成為了遙遠宇宙,聯邦政府便暫停了通往此行星系的太空船。
  工作纏身的安娜獲知這個消息時已經太遲,只能滯留在地球。她沒有放棄,利用自己的冷凍睡眠技術拉長自己的壽命,等待飛往斯倫伯尼亞行星系的太空船到來。負責報廢太空站的男工作人員前來勸說,已經沒有太空船飛往那個星系了,就算有,她的家人也不可能跟她一樣活那麼久。安娜回覆:
「就連看似完美的深凍結都存在瑕疵,甚至連研究這項技術的我在沒有親身經歷之前都不知道存在著問題,而且我們至今都沒有達到光速,但是人類卻以為自己征服了整個宇宙。宇宙允許我們活動的空間只有利用蟲洞可以抵達的一小部分而已,假如突然出現的蟲洞像廢除的曲速引擎一樣消失了呢?到時候,我們是不是要把更多的人類遺棄在宇宙之外呢?」
「大家安慰我說,至少妳們身處同一個宇宙。可是,如果我們無法以光速前進的話,那所謂的身處同一個宇宙的概念又有什麼意義呢?無論我們如何宇宙拓荒,如何擴張人類的外延,但如果每次都出現被遺棄的人……」
男工作人員沒有動搖,在他的死纏爛打下,安娜似乎放棄了,答應返回地球。工作人員大鬆一口氣,去太空站的操控室做收尾工作。安娜趁他不注意,坐上自己破舊的太空船離去。
  這篇和書名同名的故事在閱讀時確實比前面幾篇多了點重量,我猜是因為故事主角是一名滄桑又堅毅的老年女性。我觀察到金草葉,或者說是現代韓國女性,特有的細膩、敏感和毒辣。這本書非必要不會出現男性角色,就算有,她也不會特意美化男性角色,男工作人員就和現實社會的男人一樣公事公辦、不知變通、膽小怕事,直到安娜坐上太空船的那刻這名男工作人員都在想要怎麼樣推卸責任。安娜才是故事的主角,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不自由毋寧死的、掌握自己人生的英雌,她傳達的宇宙觀極具母系社會的人文關懷。父系社會的「精子思維」使得掌權的男人總想征服宇宙,自稱為宇宙的主宰者,濫生濫養製造環境污染,所到之處皆是一片荒蕪,還有被害妄想症,例如《三體》嘖嘖呼呼的黑暗森林法則。用頭腦想就知道,比人類高維度的外星生命體才懶得蹲點聽聲辨位攻擊人類,相較之下,上一篇〈共生假設〉合理多了。
  對我來說這篇故事多了點務實,邪惡如我,只想看到安娜偷騎那位男工作人員的高級太空船逃跑。

情感的物質性
  感情固體公司推出「情感的物質性」,以把情感造型化為噱頭引起轟動,例如恐懼體、憂鬱體、憎惡體、鎮定香皂和心動巧克力等等。負面情緒系列產品很暢銷,據說大家購買不是為了使用,而是為了「擁有」。擁有隨時可以掌控在自己手裡的、能夠操控的情感。
重點是實際存在的東西,就算轉移視線也不會消失的、始終待在原地的東西。能夠感受到物質性,這本身就成了一個很有魅力的賣點。
  不料這些感情固體產品檢出含毒品成分遭到下架。主角靜夏不像她的同事們或她的女友那樣相信情感的物質性,在產品下架後,她想找出人們相信這些物質的原因。她意外採訪到了感情固體公司的男社長,落魄的社長表示人類消費本來就是為了擁有情感,看電影為了感受到各種情緒,他的產品功用也一樣。靜夏不認同,人類透過消費物質想要擁有的不只是情感,還有意義,但她想起之前看電影,隔壁女子把電影海報揉成一團的畫面。她又想,「意義賦予在脈絡之中,但有時對一些人而言,需要的不是有含義的眼淚,而是眼淚本身。」
  靜夏回到家,看到女友仍然抱著憂鬱體不放,兩人又起了爭執。靜夏此時才「感受」到,短暫停留後消失的香水味、沉悶的空氣、從門的另一頭傳來的抽泣聲、陳舊壁紙上的污跡、餐桌歪斜的木紋、玄關門冰冷的質感和掉在地上滾了一圈的藍色小石塊以及又一波的寂靜,這些物質都在挑動她的情感。

館內遺失
  我沒想過在科幻小說裡能看到「母職懲罰」相關內容。母親這個身份在母系社會是偉大的創世之神,在父系社會裡是一種懲罰。女性被推著成為母親,大多數在成為母親前不知道這個身份會對自己的人生造成多少傷害,舉兩個例子:生育傷害和就業歧視。女權主義者的具體討論我在此先不詳述,我印象很深刻的一句話是「最大的母職懲罰就是母親不認爲這是懲罰」。
  如果一本書在圖書館內遺失,這本書很難再找回來了。在一個人類可以把心智上傳到圖書館的世界,主角智旻發現母親金銀河的心智在館內遺失了,同時也得知自己懷孕的消息。她和母親的關係並不好,但她還是想知道為什麼遺失,調查了一番,是父親把母親的心智從搜索網中分離了,資料還在,但無法搜尋。圖書館方面表示有一種新的心智搜索技術或許能夠找出資料,方法是利用遺物引起心智的反應。智旻回家整理母親的遺物,她發現自己和家人對母親一無所知。「智旻從沒認真思考過母親過去的人生,她曾經在哪裡工作、歸屬於哪裡、以自己的名字做過什麼,因為在她的印象中,母親一直都是面無表情地待在家裡。這麼理所當然的事,為什麼從沒思考過呢?在生下自己以前,母親也有過自己的人生。在尚未套上名為孩子的枷鎖以前,才是母親真正的人生啊。」
  她回父親家,得知母親曾經做過書。「媽媽做過書?」「妳出生以前,她都在做書。」竟然在意想不到的地方找到了索引。母親曾經是平面設計師,但因為懷了智旻,只能放下工作離開出版社。智旻和弟弟出生後,家裡沒有只有母親沒有屬於自己的房間(這裡是否在引用Virgina Woolf?)。
如果那時的母親沒有選擇留在家裡,一切又會怎樣呢?如果她能在哪裡做些什麼,哪怕是設計封面內頁,或是設計最後一頁的小字,又或者只做一些整理文件的工作,只要能感受到自己存在的價值,她是不是就能走出深淵呢?除了規定她角色和責任的家以外,如果她還有別的地方可去的話,抓住最後一絲與世界相連的線的話……如果是那樣的話,她還會消失嗎?”
二十歲的母親,曾置身於世界的中心,曾是開啟話題和話題的主角。擁有索引的母親曾在燈光下翩翩起舞,曾存在於那些線與線之間,曾擁有自己的名字、聲音和形態。
智旻想到母親,覺得她應該長得和自己很像。母親也曾經害怕生小孩嗎?她有下定決心去愛自己的孩子嗎?如今,智旻可以想像出那個被賦予智旻母親之名的、進而丟失自己姓名的、在世界裡遺失了的母親。但曾經,母親也擁有過比任何人鮮明的、固有的名字,她是這個世界裡存在過的金銀河。現在,智旻可以想像出從未見過的母親的過去。
智旻沒有想過原諒她,或是請求她的原諒,因為一切都為時已晚。不管銀河過去是怎樣的一個人,但與智旻建立關係的她就只是一個從未給過孩子真正的愛、不及格的母親。
  用母親年輕時設計的書,智旻成功搜索到了母親的心智。她看到了母親在書房裡,逼真得跟活人一樣。她沒有要跟母親和解,但她也知道自己做什麼都無法讓母親過去的人生好轉,來見母親只是為了告訴她「我理解妳了」,此時「四周安靜了下來。銀河的眼眶濕潤,她伸出手抓住了智旻的指尖。」此時銀河不是智旻的母親,智旻也不是肚子裡小孩的母親,她們就是兩個女人,跨越生死、時空的隔閡,站在對方面前,像千古以來的月經和潮汐般心靈共振。
所謂的母女關係,通常被形容為一種愛憎交織的關係。母親既愛女兒,同時又把自身投射在女兒身上,然而女兒卻拒絕重蹈覆轍母親的人生。存在善良小孩情結的女兒和錯誤表達感情的母親。雖然母女共享著女性的人生,但因為生活的年代不同,因此在她們之間存在著其他關係中所沒有的微妙感情。
  這個結尾一樣展現出了金草葉的細膩和敏感,她沒有把話說死,也沒有訂出任何正確答案,留給讀者很大的思考空間和情感後勁。之前智旻得知自己懷孕時沒有喜悅的感受,只有煩惱。母親給她的傷害是實打實的,但母親受到的傷害也是實打實的,東亞母女就是寄生在對方傷口上糜爛地茁壯的寄生蟲啊。智旻真的理解母親了嗎?在看了母親被迫犧牲人生後,她還會打算生孩子嗎?我想女權主義者和非女權主義者會給出不同的答案。

關於我的宇宙英雄
  佳倫成為太空人候選人,負責穿越隧道抵達宇宙的另一端。她的阿姨崔在京也曾是負責穿越隧道的太空人,身為四十八歲的東方女性,她遭受到許多質疑和歧視,沒有任何人質疑另外兩位獲選的白人男性,但她靠實力和努力證明自己能勝任這一重責大任。為了穿越隧道,人類必須將自己的身體改造得能夠適應極限條件,太空總署的這個計畫也引起許多質疑和批評,包括人工智慧的公正性、宇宙產業性別人種佔比和改造人體是否有違常理(忒修斯之船悖論:如果人類放棄身體到達宇宙,那還算是人類取得的成果嗎?)。在京力排眾議,接受了賽伯格身體改造計畫。
  在京和柔珍是好朋友,她們的女兒西熙和佳倫從小一起長大。
佳倫曾經思考過,四個人是怎麼聚在一起的。不光佳倫,高中時的西熙就曾對佳倫說過:「看來我們是投錯了胎,認錯了媽媽。」「很有可能,所以我們才住在一起。」總之,西熙和佳倫以各自的方式愛著媽媽和阿姨。她們是情同親姊妹的好朋友,所以全當自己有兩個媽媽。
在京成為了小佳倫的英雄,她最後卻沒有完成任務,據說太空艙在進入隧道前爆炸,太空人殉職。這是給大眾一個交代的半個謊言,另外一半真相是在京當天根本沒有乘坐太空艙,她跳入了大海。西熙和柔珍早就知道這件事,但因為當時的佳倫太過悲痛,她們不捨得告訴她真相。
  在京的事讓佳倫的選拔不太順利,負責人一直怕佳倫會做出和在京一樣的行為,加上真相不知道為何被公開,佳倫遭受公眾質疑,在京也遭到辱罵和指責,甚至開始有人宣稱不該讓存在缺陷的人坐到重要的位置上,「有些指責明顯不是在京的錯。某些人的失敗會被視為其所屬團體集體的失敗,然而有些人的失敗卻不是這樣的。」看到這我確定金草葉和我一樣是名女權主義者,這是我們之間的暗號。不過佳倫的確很像在京,她靠實力和努力證明自己能擔負重責大任,成為穿越隧道的太空人。她開始接受身體改造,和西熙視訊通話聊天,她們無法避免地再次聊起在京,西熙又道出了更多震驚的真相:在京是自願跳海的,而且是迅速、毫不猶豫、準確地投海,沒有人會那樣自殺;在京的筆記本上寫滿了計算公式,計算賽伯格身體能否在深海生存;她還告訴西熙,「就為了去看一眼隧道另一端的宇宙有必要花費那麼多資金嗎?宇宙還不都是一樣」,對熱衷宇宙殖民擴張的父系社會做出強力反擊。
  投海的在京給我的感覺很像出走的娜拉(兩人還是有不同,比如所處時代和女男作家思維的差距。金草葉的在京是積極出擊,深海是比地面更自由廣闊的世界;易卜生的娜拉是消極防禦,她越過那扇門,面對的是對女性更不友好的世界),但她們的轉身離開都是對男權社會的反擊。我很難描述看到最後的震撼,佳倫成功穿越宇宙了,她親眼看到眼前的光景和之前見過的宇宙沒有兩樣,值得嗎?在京認為不,但佳倫認為值得,她想告訴自己的英雄,宇宙另一端的風景也相當壯觀。
  書評寫著寫著我終於明白金草葉在寫什麼了,她在寫女性的選擇。因為成長背景不同,故事裡的女性角色都有不同的立場,也會根據這個立場對相同的情況做出不同的選擇,就像在京選擇潛向深海,佳倫選擇飛往宇宙。前提是她們有不做這件事的自由,如果最後她們還是選擇做這件事,那這個選擇就沒有對錯。這本絕對是我讀過最厲害的科幻作品,從各個方面來看都接近完美。文學性和科學性兼具,好讀易懂,情感真摯,觸及不同哲學和社會議題,最重要的是,金草葉在訴說女性的故事。

總結:

文筆:8/10
劇情:9.5/10
女權程度:9/10
推薦程度:9.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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