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4-21|閱讀時間 ‧ 約 5 分鐘

閱讀分享:《縱走日本兩千哩》

本書作者Alan Booth是一位具有戲劇背景,熟稔莎士比亞的英國人,他於1970年開始旅居日本,幾年下來不僅日語流利,連演歌和民謠都能琅琅上口,他也與日本人結縭,並定居在東京。而為了更了解日本,他定居七年後決定啟程,從北海道最北端的宗谷岬徒步旅行到九州最南端的佐多岬,並將這只靠雙腳前進的128個日子中,每一天的遭遇與心境記錄下來,完成了這本空前絕後的精采遊記。
作者靠著紙本地圖和隨機問路來指引方向,每天約步行三四十公里,按照行程再臨時尋找下榻地,大多投宿一般的日式旅宿,每晚泡湯喝啤酒是例行公事,偶爾不幸遇到沒有店家願意收留的時刻,就只好拿出睡袋在野外過一晚。雖然他也有刻意經過一些像是洞爺湖、十和田湖、天橋立、宮島、阿蘇火山之類的風景名勝,並做了既幽默又寫實的描述,但關於尋常市街的紀錄及與人互動的故事更令人印象深刻。
那個年代的真實日本,似乎和我們現在的認知很不一樣。很多鄉鎮,不僅路標不清,願意指路的人也很常提供錯誤的資訊;在路上看到被輾過的動物死屍是家常便飯,還有想不透為何會丟在路邊的廢棄錄音帶;商店裡的雜誌架,放的是露骨到極致的性虐待漫畫,電影院播的是女囚犯被典獄長凌辱的無碼影片,觀眾席還有許多小孩。百貨公司和商店街櫥窗的形象照,清一色都是白人明星的代言,但人民真正看到像作者這樣的白人時,卻莫名地戒慎恐懼與排斥。
當時已是二戰結束的三十年後,日本的經濟大幅復甦,甚至於1978年一躍成為世界上第二大的經濟體,但作者在旅途上發現,當時的日本人,其實還沒有從敗戰的陰影中走出來。
有的人口口聲聲說著:「我們日本很小呀…不像你們歐洲國家地大物博….」
但事實上,日本國土面積比德國、義大利、芬蘭、希臘、冰島都大,當然也比英國大得多。
路上遇到每個邀請他搭便車的人,聽到被拒絕的理由是要完成徒步縱走,都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他們似乎忘了,鐵路普及前的日本人,隨便一個早上就能走超過二十公里(請參閱《準點發車》),而一位老人也感嘆地對他說道:「自從戰敗之後,就再也沒有日本人辦得到這樣的壯舉啦…」
也有人在居酒屋對著他不斷說著:「我們日本人一定要變成”國際人”」
讓他忍不住回嘴:「你指的是日本人要變成阿拉伯人、索馬利亞人、衣索比亞人、印尼人、韓國人…!?」對方漸漸從否認轉為沉默不語,「你指的是日本人只能變成上流美國白人,住在有草地和按摩浴缸的別墅裡喝著立頓。」被點醒的對方只能無地自容地頻頻道歉,在那個年代,無法再以生為大和民族為傲的日本人,不知道有多少。
雖然當時的日本人似乎對白人有許多憧憬,但作者在旅途中仍有許多不好的經驗。詢問旅宿的時候,常常看到他的臉就直接表示沒有房間,或是找一大堆的荒謬的理由拒絕,像是跟他以日文對話十分鐘之後跟他說:「因為你不會說日文所以不能給你住。」
路上遇到的學童,也時常把他外星人在逗,用基本到不行的英文圍著他嬉鬧,嚇阻也不見得就會停下,而且他還發現,這些缺乏禮儀和尊重的孩子清一色都是男孩,但這個國家卻幾乎沒有女性領導人。有崇尚美國人的日人興致勃勃地找他攀談,卻在發現他是英國人之後大失所望,也有惦記原爆仇恨的日人看到他就露出面露凶光或破口大罵,甚至拿原爆倖存者的血腥照片逼問他,但也有人得知他是英國人後表示:「我很崇拜邱吉爾」。
這段旅行有高潮也有低谷,作者也曾經因為不順遂而想要放棄,但最後還是成功完成這驚人的壯遊,而他也在完成旅途後,想起其中一段讓人反覆思索的對話:
一個北海道的老爹對他說:「住在東京,無法了解日本。」
作者:「所以我想花點時間好好看看其他地方。」
老爹:「光看還是無法了解日本」
作者:「不光是看,我要走過全日本。」
老爹「就算你走過全日本,還是無法了解日本。」
作者:「不光是走過全日本,還要和各式各樣的人交談。」
老爹「就算你和各種人談過話,還是無法了解日本。」
作者:「那請問我該怎麼做才能了解日本。」
老爹有點生氣地說:「你無法了解日本。」
在旅途剛開始的時間點,聽到這樣的話,大概只會覺得對方就是歧視,瞧不起外國人。但讀完整部遊記的我認為,走過這一遭,作者應該能夠釋懷了,所謂的「日本」可能本來就不是能一概而論、通盤了解的,就算是活了百歲的日本人瑞,可能也不了解日本吧。
各方面來說都超級精彩的一本書,非常推薦大家,一同享受作者的奇幻之旅,並一起反思這個世界的是是非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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