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貓

文 ‧ 圖 ∕ 李永平

〉我雖喜歡貓、討厭老鼠，但今天讓我掉落此一難以想像境地的，會不會只是老天爺開的一個超級無聊玩笑？ 話說一個多月前那個陽光璀璨的早上，才一睡醒我便發現所有家具都變高變大，而且，自己是躺在硬邦邦的地板而非軟綿綿的床上，接著，我看見自己的手變成毛茸茸的貓掌，一條貓尾還兀自在我眼前輕晃，然後，一道淒厲慘絕的貓叫聲從我嘴裡嚷出，如噩夢般的怪異經歷自此展開。 我變成我的愛貓COLA，那COLA是不是也變成了我？ 於是，我奮力跳上床，想看看我以前的臭皮囊是否安好。沒想到，那臭皮囊一望見我像看到鬼，吱吱亂叫一通，整個人拱身躍起，接著，就逃命似地跳離床硬擠牆角打哆嗦。 COLA看到我不該是這樣的反應呀？不，應該是說COLA看到另一隻貓，不該是這般的反應。 COLA的反應像老鼠看到貓，對，就是老鼠看到貓！ 所以，塞在牆角發抖又東張西望的那副臭皮囊裡頭躲的，是每次看到我都不當回事，見到COLA即一溜煙不見蹤影的那隻雜毛鼠靈魂囉。 厚，老天爺為什麼要把人、貓、鼠之間的關係搞得這麼複雜？ 看樣子，想回復原樣，我得儘快把變成雜毛鼠的COLA騙出來才行。 說起眼前的這個偌大鼠洞，是房東在兒子還小時，為了克服他怕黑，玩藏寶遊戲時特地挖的，後來他兒子國中時不幸溺斃，為懷念愛兒不願封洞，以致淪為雜毛鼠的愛窩。 來到鼠洞，試了幾天拿食物當誘餌都沒用，後來想想，COLA很聰明，當然知道那是誘餌，且不知我已變成牠，恐怕我會把牠當成雜毛鼠處理掉。 接下來，我只得試試別的辦法。 因為COLA愛看電視，我先把電視造型的玩具燈放在鼠洞前，再故意像和友軍打信號般，碰觸開關讓它明滅不定，這是之前我偶爾會和COLA玩的信號遊戲。 然後，我靜靜地等，彷彿可預見待會兒從鼠洞裡，會伸出一支打招呼的鼠手或鼠尾什麼的。 然而，我就這樣一直反覆玩遊戲，直到玩具燈沒電了，依然不見鼠蹤。 後來，家裡能拿到的食物已全吃光，害我不得不天天從被我咬破的四樓陽台紗窗溜出去，好到對街公園翻找垃圾餐吃。 日子一天天過去，我有事沒事都會在洞口等COLA鼠出現，但牠從不現身。倒是我怕牠餓死，毀了自己重新當人的希望，總在洞口為牠準備食物，不過，它們都會在我外出覓食時消失不見。 我想，只要我還是貓樣，COLA鼠就不可能敢見我。 對了，忘了告訴大家，我那躲進雜毛鼠靈魂的臭皮囊，在事發後第三天終於摸索出開門的方法，但等他喜孜孜宛若出獄囚徒般溜走，而我尾隨到公園沒多久，便因「他」四肢爬竄的詭異舉止，被人報警抓走，最後關進療養院裡。 一路跟蹤到療養院的我當時心想，關進療養院也好，那兒安全，等我想辦法跟COLA鼠交換好靈魂，再來這解救臭皮囊。 很不幸地，我居然已漸漸習慣當貓，許多思惟和反應皆已無異於貓，前幾天認識了一隻妖媚的母貓，正被牠深深吸引。 真悲哀，當人的時候孤家寡人一個，六年前才養貓，但當貓一個多月，竟已快徹底貓化和母貓談起戀愛。更悲哀的是，臭皮囊被關進療養院這麼久了，居然沒人發現，好像這個世界沒有我這個人真的無所謂！ COLA鼠，我要怎麼做才能見到你？ 各種方法我都已用盡，老實說我已經有再也做不回人的心理準備，或許，我該放手讓我和COLA鼠各自過新生活才對。 哦，我聽到了愛人貓呼喚我的聲音，約會時間到了，我可隱約感覺到體內費洛蒙正在作祟，整個貓腦袋塞滿了「她」嬌嗔柔媚的模樣，一時之間，我再也無法思考……再也沒時間想當回人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