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電影的焦慮
「我曾經偷偷溜去看電影
「如果我父母出去玩」
「我得做功課然後上床」
「但在電影播完前我就必須溜回去睡覺以在父母回家前到家」
「這讓我成為焦慮的影迷」
法國新浪潮導演楚浮(François Roland Truffaut)曾經提過這種看電影的焦慮,這種心有旁騖而難以沉浸的狀態是他作為影迷的最初情緒
不過楚浮跟我們的差別在於,他是害怕看不完電影,而今天我們是電影多到看不完,尤其人在台灣,一週有時候還會超過十部院線片,而電影節更是一場接著一場的辦,從每年金馬奇幻影展開始領跑到金馬影展作結,加之以各地大小影展,就算你是一個影院派影迷,也看不完這麼多電影
就更別說有這麼多線上串流可以觀賞了(順便再次推薦Giloo紀實影音這個全台最大藝術片平台,我下個月也會開始在付費專題做給讀者的私房推薦)
今天,看電影越來越成為一種勇氣,你必須與世隔絕好幾個小時(如果你不打算當一個放映途中拿出手機的王八蛋的話)而這很明顯違反我們的當代的生活模式,我們當代的生活模式是相當仰賴許多短訊息的處理的,大量且多樣的訊息持續輸入(體現在迅速的分頁與平台切換),且在極短的時間內予以回饋就是我們與這世界互動的主要方式
而這就是為什麼我們要請孩子收起手機或者收走孩子的手機會這麼困難,因為連大人自己也都難以抵抗的臣服於這個物件的魔力,大量的視力問題,大量的注意力問題,還有大量的睡眠狀態問題等等副作用,沒有人能夠抵擋手機加網路的強大組合,對於龐大資訊以及感官衝擊的誘惑,還有那種「所有人都在」的社交渴望(人生來就是社會動物,而網路讓人這種動物超脫肉身接觸到龐大且多樣的族群,你應該要覺得這件事情很奇怪,因為在大部分的動物來說,同一物種不同族群的相遇總是充滿衝突,這涉及領地的爭奪與邊界的維持)我們的認知模式已經被徹底的改變,這就是為什麼我說看電影越來越成為一種勇氣
因為你在對抗你自己的認知模式,對抗一個時代的潮流,然而電影本身卻是與潮流共生的存在。
特別是作為電影的主要教堂的電影院,如果沒有穩定的來客就無法營運下去,但如果僅僅放映商業電影那它也會難以維持電影的多樣性(一個顯而易見的事實是,商業電影院難以播放藝術電影,但藝術電影院有時卻必須播商業電影來打平開支,比如著名的藝術電影院,誠品電影院前陣子就上了《超級瑪利歐兄弟電影版》,不過前陣子放《花木蘭》這種有人道問題的就有點誇張了。),而電影的多樣性也是電影生命的重要本質。
換句話說,電影絕非只追求存有的綿延,還追求存有的多元,是這種存有的多元開展了存在,就像人生之所以可貴是因為具有站在人生路口上做選擇的感覺,而人到老年是深陷懊悔地獄或者是安詳離苦得樂就看你自己反思這些選擇(當然是否真的是這些選擇造就你人生或者你根本就從來沒什麼選擇則是另一個話題)時所得到的感受而不只是關於你有多少資產。
這就是為甚麼當我聽到一個影評前輩「人生只剩下電影」時,引發了我劇烈的焦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