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返鄉(1/2)

　　金廈小三通以來，來往金門與廈門之間總有跑單幫生意好做。廈門需要金門的酒和奶粉，金門需要廈門的香菇、茶葉。由於旅客攜帶入境有限量，找人頭代運便成了一種奇特的生意手段。業者在碼頭兩端物色好有意願的旅客，以約合台幣數百元為代價，請旅客攜帶入出境。談好了條件之後，交付包裝好的貨品及現金報酬，業者手機拍下旅客衣著及面貌並傳給對岸的接頭人，該名旅客便手提上船，到港出站後接頭人便上前表明身份，並出示該旅客適才被拍下的照片作為取信。旅客交付貨品，走人，完成一單交易。這中間大家彼此不認識，也不用通姓名，放心的話甚至不查驗貨品內容，旅客順手賺取一趟搬運工資，於荷包不無小補。

　　過去因疫情因素闊別了大陸上的親友五年，今年立冬前一週我終於背起行囊再度造訪睽違已久的諸親友。在網路上比較過機票票價之後，決定不直飛，而是改走今年一月七日復航的小三通，一方面也順路探視在金門的親朋。計程車開到了金門水頭碼頭後，我一下車便有人上前推銷我賺這一趟代運車馬費。雖然我當下沒有完全搞懂，心底對這一類的小便宜向來是敬謝不敏，連連搖手拒絕。

　　出海關後我在候船室休息。一位年約六十多歲、頭髮花白的老太太提著大包小包，在我旁邊坐下。

　　「先生，請你幫我看看，剛才有人在外頭給了我一百元，託我給他帶這兩箱東西過去，我後來想想覺得好像有點不可靠，你看這可穩當？」老太太操著明顯的外省口音，給我看了看她手機上的微信對話。我匆匆看了一眼：兩瓶黑麥酒、兩罐紐西蘭奶粉。發信人為小輝。

　　我想起剛剛下車的事，說：「老太太，這種事常見，因為兩邊有人要做跑單幫生意，如果裡面的東西確實是酒和奶粉，應該是不成問題。你下船出關之後自然有人會來找你拿貨。」我心裡原想會不會這裡面夾帶了違禁品？轉念又覺得單幫生意行之有年，自己不必過度干涉。老太太看起來稍微放心了點，仍然自言自語，後悔自己不該貪圖這一百元的報酬提了這兩包累贅。

　　船到了。候船室響起請旅客登船的廣播。老太太提起了她的行李及兩包貨，跟上隊伍，走在我前頭。

　　由於我們說話時是坐在椅子上，前面候船的人龍已經排了長長一排。候船室門一打開，人龍開始往前走，等我們出了候船室，看見路中間一排柵欄通往前方，右邊是我們排隊的人龍往前走，左邊另有一排朝著反方向走來。只聽見老太太在我前面咕噥著：「往前走了老遠還得再拐回來，何苦呢？」便直接鑽了柵欄的縫隙走到對向去，跟著人群往回走。由於是頭一次走小三通，我在後面聽到她這麼說，一時沒反應過來，只覺得還是跟著往前走比較好。沒多久聽著旁邊兩位同行男子交談說道：「旁邊這些人是從廈門那邊過來，回金門的。」我恍然大悟，脫口向他們說道：「那剛剛那位老太太不是走錯了方向了？」兩位旅客不置可否地聳聳肩，苦笑不答。（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