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三年十班 (4)

「報告班長」是80年代由學者發行的一系列電影，是非常道地的軍教片，也是台灣成年男性服兵役新兵訓練時期的共同回憶。戲中由庹宗華飾演的班長，那形象真是深入人心，而由創作歌手庾澄慶所寫、所演唱的同名主題曲，裡頭的幾段Rap，更是讓人朗朗上口、印象深刻。

報告班長

作詞：庾澄慶/林愷　作曲：庾澄慶

起床，注意，五分鐘以後連集合場集合完畢。

稍息以後開始行動，稍息 1--2--3--4，123--4

報告班長，昨天晚上沒睡好，現在頭痛的不得了

啊，我管你睡好沒睡好，出操上課照樣跑　報告班長，

出公差溜到福利社，碰到連長，

叫我回來找班長報到

摸魚摸到大白鯊，看你以後還敢不敢亂搞

報告班長，打靶的聲音太大，

自願留在營區掃廁所　棉花塞著耳朵當靶兵，

保證讓你不害怕

報告班長，早餐吃不飽，

五百障礙沒有力氣跑

軍人除了生孩子，什麼事都辦得到

給你福利當福氣，給你方便當隨便，

給你輕鬆當放鬆，給你臉你不要臉

到了這裡你會成為頂天立地的大男孩

離開這裡會成為成熟獨立的大男人

注意，帶單兵攻擊教材，小板凳，戴鋼盔，

步槍不用上刺刀　紮S腰帶，打綁腿，不帶防毒面具，

稍息以後開始動作，稍息　庾澄慶，

還賴在寢室幹什麼　報告班長，布鞋找不到，

出操讓我穿拖鞋，你說好不好　單兵注意，

目標正前方發現不明物，單兵如何處理　報告班長，

提槍低姿快跑前進，臥倒出槍快轉槍慢，

觀察敵情然後迅速後退

三分鐘後洗澡完畢著裝整齊原地集合

報告班長，我的內褲打死結，

借把剪刀好不好，

胡鬧　合理的要求是訓練，不合理的要求是磨練

混，你再混就要倒大霉，

馬上讓你有當不完的兵，

不要懷疑，就是你

看我們的隊伍雄壯威武　聽我們的歌聲響徹雲霄

看我們的國旗迎風飄揚

答數

1--2--3--4，123--4，1234，1234..........

連上兄弟晚安，班長晚安

其實，我個人比較喜歡另一首：「我知道我已經長大」。

我知道我已經長大

作詞：林愷　作曲：庾澄慶

再沒有驚慌的眼神

不猶豫　不再掙扎

揚起頭　不流淚

有自己的夢

再沒有徘徊的步伐

望著我　不再喝采

我不要　再做夢

我知道我已經長大

狂愛和憤怒已握在手中

我知道我已經長大

熱淚和內心已漸漸變冷

不要說　你已無法讓我感動

不要說　這世界已沒有愛

腦袋裡突然閃過這歌的旋律。

「我是比較擔心皓民啦，什麼不好當，當個…… 這是什麼…… 輔導股長？」宇國捧著肚子大笑。

「對啊，皓民，你知道輔導股長是幹麻的嗎？」恩頌問。

「天知道。」

「那怎麼辦？！」

「還說勒，還不都你們害的，趁我不在就陷害我…… 」

「這不是我的主意喔。」

「想也知道是誰…… 」

大家不約而同地把目光投注在宇國身上。

「哇，是怎麼樣，出了事就要我負責，最好是你們沒同意？！」

所有的人都笑開了。

時間是13：07。

幹部在會議室集合不到10分鐘，又準備各自帶開。

就這樣，我被帶到了輔導室，這是我第一次進到那。

我唯一有興趣的是，那裡頭有不少書。學校沒有圖書館，我想是因為書都在這了吧。

「這幾年來，校園事件日益增多，學校輔導室的功能也更形重要…… 」各班級的輔導股長圍著長方桌坐，而站在最前方、白板前的是輔導室的主任，陸碧華老師。

發了一堆資料；老實說，沒什麼耐心看；還有一堆，是主任要我們這群輔導股長回到班上後，發給同學填寫的。

什麼基本資料、性向測驗、升學意願…… 洋洋灑灑幾十份；什麼，下禮拜一就要交齊；今天已經禮拜四了耶；那不就剩沒幾天？！

媽呀！這什麼鬼？這些東西發下去，最好會有人乖乖地照實填寫。

「輔導是一個助人的歷程，本著這樣的理念，輔導室會安排並提供各種課程及活動協助學生在身心急劇變化、人格即將定型、課業複雜繁重的國中階段，有良好的適應，並能在學習及生活上不斷的成長………… 隨時幫助需要幫助的學生，使我們的學生在充滿愛的環境中適性的成長………… 最後，我再強調一次：發下去的資料下星期一要交齊。」

時間是16：20，下課鐘聲響起，無聊的幹部訓練終於結束。

哇賽，這個輔導主任真是不簡單，一個人足足講了三個鐘頭。台下都睡倒一片，催眠的功力一流。

我拿著一堆資料走出圖書館，宇國他們早就在外頭等著。

「這怎麼回事，輔導股長還有派作業的喔？」宇國指著我手上的資料問。

「作業勒，這是要發下去給你們填寫的。裡頭有個人的基本資料、性向測驗、升學意願…… 等。主任說下禮拜一就要交。」

「唉唷！我們班上就你的文筆最好，這些東西就你包嚕。」

「麥來這套，想灌迷湯；全班近40個人，一個人起碼有10份資料要寫；我是要寫到民國幾年？」

宇國走過來拍拍我的肩膀，然後說：「兄弟，你行的，不要小看你自己。」

「我沒有小看自己…… 」

「好吧，我們去打籃球囉。」

就這樣，一夥人往籃球場而去。

我現終於知道「輔導股長」是幹麻的了。

第一堂課是英文，上課的是個女老師。講話聲音很好聽。特別是她很重視發音，常會請同學起來唸課文。

Lesson One

Good morning, students.

Good morning, teacher.

How are you?

Fine, thank you.

How are you?

Fine, thank you.

英文是宇國的罩門；他什麼都好，唯獨英文這科；從國一就開始放棄。他最擅長的是社會科，像是歷史、地理、公民；在班上，他認第二，沒有人敢認第一。數理科他也很吃得開；尤其是理化，可能是需要作實驗，有點小聰明的他，還蠻佔優勢的。恩頌的文科不錯，像是國文、英文，成績都在優等以上；但是他討厭理化。每次月考成績，如果可以扣掉理化，那他應該都能擠進前三名。

教數學的李老師是很嚴厲的，他會給每個學生定分數，只要沒達到標準，就得挨打。通常是一分一下。打的工具不一定，可能是藤條，也可能是一尺長的PVC管(塑膠類的水管)；我也看過他拿木板，那是他忘了帶「佳絲頭」的時候；直接就從沒人坐的椅子上扳下來。

他還有很多處罰學生的方式，包括：在教室門口半蹲，雙手高舉書桌、椅子，提著裝半桶水的水桶，或是青蛙跳操場三圈。簡直就是滿清十大酷刑了。

記得學校輔導室說不能「體罰」耶？！

體罰 (corporal punishment） 的意義涵蓋對身體「溫和合理的懲戒」和「暴力的行為」。因為它可能包括教師習於使用的罰站，以及普遍被反對的摑掌；前者的體罰是教師管教學生的範疇，後者的體罰則不是。因此，教育上不適合以廣泛意義的「是否贊成體罰」，作為規範輔導管教學生的界線，它會造成「雖然嚇阻教師的暴力，卻也讓教師無法管教」的結果。

但學校教師介紹的欄位上清楚地寫著：李煚亮老師劍道兩段、合氣道四段，柔道、跆拳道、空手道都至少一段以上。

套句宇國的話：「這種人才當老師，真是可惜了，他應該去混黑道才對。」

我倒認為李老師應該代表台灣去比賽，這樣才能為國爭光不是。

因數

甲數能被乙數整除時，乙數就是甲數的因數。例：30的因數有：1，2，3，5，6，10，15，30。

倍數

一個數的倍數有無限個。例：4的倍數有：4，8，12，16，20，.....。

「好啦，因數、倍數這單元差不多上完了，下次上課就隨堂測驗。沒有達到標準的，一樣是一分打一下，希望各位同學回去認真準備。」

幹部得要以身作則，所以沒達標準要先處罰。像宇國的標準是90分，恩頌、志宏、人城、于皓是85分，我則是98分。另外，副班長玥玲也是98分的高標。

假設出個20題，一題5分，就變成一定要拿滿分，根本就是刻意、變相的刁難。

「起立，敬禮！」副班長下達口令。

「謝–謝–老–師。」

其實，這口令本來是宇國要喊的，可是一向最討厭“規定”的他，硬把責任推給了玥玲。

「剛老師講的你們都聽得懂啊？」恩頌問。

「我覺得李亮根本就在“趕火車”，教這麼快誰聽得懂啊？」宇國依舊是老神在在的回應。

「那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我已經可以想像，禮拜四那天班上一定是哀鴻遍野；李亮改完考卷，看到那分數可能會抓狂，來個大屠殺。」

“李亮”是宇國幫數學老師取的，他覺得“煚”這個字實在太難唸，乾脆把它省略；久了，大家也都習慣這麼叫。

「玥玲同學，妳的數學成績在班上一項都是名列前矛，應該都聽得懂吧？！」

「還可以，只是我對輾轉相除那邊有點疑問，不是很有把握。」

「民ㄟ，你是數學小老師，沒問題吧？」

「嗯。」

「那放學我就把同學們都留下來，讓你來幫大家惡補嚕！」

「喔，好。」

「快上課了耶，你要去哪？」

「我想去福利社買瓶鮮奶。」

「他好神秘的感覺，不管做什麼總是這樣冷靜。」

「唉，怪咖在想什麼，不是我們平常人能猜透的。」宇國笑著回應。

「怪咖？」玥玲疑惑地問。

「你別聽國ㄟ胡說，皓民一直我們這群中成績最好的。他學習力強，不管任何事都能handle(掌控)得很好。」

「哇，烙英文耶；哼，你不知道我最討厭的就是英文嗎？」

「對喔，哈！」

「很羨慕你們的感情這麼好。」玥玲說。

「簡單來說，民ㄟ待在這小地方，是埋沒了。可惜…… 」宇國說。

「怎麼說？」

「我們是小二才認識，對於他之前的事，他總是不願多提。只知道皓民是孤兒，之後被收養。皓民的親生父親是譚教授的得意門生。」恩頌接著說。

「譚教授？」

「就是皓民的養父，他是縣內教育大學數學系的教授。可能是基於愛屋及烏的心態，譚教授想把皓民塑造成數理方面的資優生。所以，皓民在小學的數理能力，就非常突出了。他還是縣內奧林匹亞數學競賽的代表選手呢。」

「我覺得是遺傳啦，聽說民ㄟ的親生父親，是非常有名的數學家。」

「怪不得皓民同學的數學成績這麼好。」

「可是他有“密室恐懼症”。」

「密室恐懼症？」

宇國點點頭。

「密室恐懼症」屬於精神診斷焦慮性疾患中的「特定對象畏懼症」（specific phobia）。「密室恐懼症」（claustrophobia）的徵兆有：心跳加速、臉色慘白、內心感到害怕、緊張及焦躁不安，企圖趕緊離開密室等。病情更嚴重的患者，可能會有驚慌失措、失去自我控制、尖叫或昏倒等症狀，甚至引起恐慌發作（panic attack），症狀包括：呼吸困難、出汗、發抖、噁心、頭暈、胸部不適、害怕快要死掉等主要症狀，通常十來分鐘內即會達到最嚴重的程度。

「國ㄟ，皓民不喜歡人家提這個…… 」

「嗯，反正不要把民ㄟ一個人留在密閉的空間，會出事的。」

地點 — 福利社

學校福利社不大，裡頭賣的東西種類還算多。每節下課，總是會聚集一堆學生。

「我要一瓶鮮奶。」

「我要一包科學麵。」

「嗨，同學，妳也來福利社買東西？」

「嗯！」

「常吃科學麵不太好吧…… 要不要喝鮮奶？」

「不用。」一如往常，很冷漠的回應。

「不好意思，麻煩再給我一瓶鮮奶。」

林于皓結完帳走出福利社。

「于皓同學，等等我。」我追上去，並叫住了她。

「有事嗎？」

「ㄜ…… 你知道星期四有數學測驗吧？」

「所以呢？」

「放學留下來，大家可以一起討論。」

「我還有事。」

「妳好像都一個人。」

「習慣了。」

「我還蠻怕ㄧ個人的；這給妳。」我把鮮奶遞給林于皓。

她沒說話。

「拿去嚕，都買了。」

她打開瓶蓋，一口氣就把鮮奶喝光了。

「喝完了。」她把喝完的空瓶還給我。

「沒必要喝這麼快吧…… 」

「省得麻煩。」

「報告：『一年十班譚皓民同學，請到專任教師室找李煚亮老師報到。』報告完畢！」

「大忙人，找你的，我先回教室了。」

「回頭見。」

「老師，找我有事嗎？」

「喔，這是“亞太數學奧林匹亞競賽”的相關簡章。我看過你入學考試的成績，數學是滿分；也知道你小學當過奧林匹亞數學競賽的選手，想推薦你參加。」  

「我…… 」

「你不用急著回答，把簡章拿回去跟家人商量，再告訴我你的決定。」

「好。」

「皓民，李亮找你幹嘛？」恩頌問。

「你自己看囉！」

「這是…… 奧林匹亞競賽…… 的簡章？」

「嗯。」

「你答應了嗎？」宇國問。

「還沒，老師要我跟家人商量之後再答覆。」

「這不是多餘的嗎；問你爸，他一定會要你參加的啊…… 」

「應該是吧。」

「那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到時候再說吧。」

「宇國，等一下記得要把同學留下來唷。」玥玲提醒著。

「對喔，差點忘了這事。」

「風紀，點名啦…… 」

沒有人回應。

「風紀股長是誰啊？」宇國轉過身問。

恩頌搖搖頭，其他人也都是沉默的。

「是于皓同學。」玥玲回答。

「我剛有看到她，好像揹著書包先走了。」邱志宏接著說。

「真是個不上進的傢伙；哎呀，我們讀我們的，不管她了。」

「那…… 有什麼問題就提出來吧。」

全班一片寂靜。

「不會都沒問題吧？！」

「我想，不是沒問題，是不知從何開始。」恩頌笑答。

「我是覺得這個單元太多名詞，容易搞混。」玥玲接著說。

「好，我曉得了。我先很快地，把這個單元裡頭的一些東西帶過，如果有問題的話，再提出來，大家互相研究。」

三十分鐘後。

「嗯，我好像比較有概念了。」

「是啊，我對禮拜四的考試稍微有把握了。」

「皓民同學，不好意思，我有個問題…… 」

「請說。」

「就是該怎麼判斷短除法跟輾轉相除的使用時機呢？」

「其實，最大公因數的求法，大概有四種：排列法、短除法、質因數分解法、輾轉相除法。排列法適合初學者，小學的教材都是使用這個。短除法是最常使用的。質因數分解法是先將每個數個別做質因數之分解，再把它列為標準式；還是以黑板上的題目做例子：12和8的最大公因數？8=2×2×2，12=2×2×3，2×2；也就是4，為其最大公因數。輾轉相除法比較麻煩，所以它適合比較大的數。」

「快5點了，如果沒什麼問題的話，那今天就先到這吧。」

「民ㄟ，一起走啊，去阿旺那吃碗刨冰？」來自宇國的邀約。

「你們去吧，我還有事。」

「喂，你的傘…… 」

「謝啦。」

「Bye！」

「明天見。」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