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完美的四秀

10/15/2011

不完美的四秀

感覺一個世紀那麼久沒去登山了。

也許是中間隔了一個旅行。

雖然旅行時也是去看山，但就登山來說，那畢竟還是停留在旅遊的階段。

離開山和離開家不一樣的。

不論離開家有多久，一回到家，只要放下行李，再把要洗的衣服放到籃子裏。

我就可以立刻的融入在家裏，就像我沒離開過一樣。

馬上就可以恢復到離開前一樣

一樣的生活，一樣的感覺

這就是家。

而登山，每一次都是去冒險，就算是去登我已經登了好幾次的山了。

回到山上，除了提醒自己小心謹慎外，這次我真的多了份陌生的感覺。

我想我需要上山，真正的上山。

原本約好三個人成行，一位朋友因臨時有事，最後總共兩人出發。

武陵四秀三天的行程，安排了第一天走桃山，喀拉葉。                                          

第二天在桃山看日出後，穿過聖崚的一部份再到池有山及品田山。

第三天再由新達山屋回到三叉營地後回到登山口。

完美的行程，三天可以走過四座名山。

重裝上桃山不是件輕鬆的事。

這段路程，原本應該是可以放空心情的好時光。

但竟然思緒無法放空，總是想起很多自己的事。

出門前兩天是國慶日，全國都在歡慶建國一百年的日子，我還在找醫院去檢查妹妹左手的骨折。

為了應付這學期要籃球投籃的測試，帶了妹妹去練習，卻在溜滑梯時跌傷了手。

還有公事。

還有出門前老婆的一句話。

還有，好多好多的事，原來一個人的心裏可以藏這麼多的事。

原本可以放空的心，在山徑上又不停的運作著。

人生是完美的，我相信。

但這個完美，是由許許多多不完美的過程所組成的。

就像我在人生的旅途中所遇到，所學到的。

就像這次上山，雖然無法放空我的心，沒有對山的感應。

但是山，仍舊以它的方式來回應我，來喚回我對山的感應。

讓這次的行程完美。

走在桃山的路上，我和朋友一起走著；我們體力，腳程，對山的想法都相同。

中午十二點就走到桃山山屋了。

在時間，體力和天候也都允許的狀況下，我們有了選擇。

我們可以選擇按照原定行程，去喀拉葉山。

又或是留在桃山山屋，輕鬆一個下午。

我不是第一次來桃山，也不會是最後一次來走四秀。

但是這次是朋友的第一次四秀行。

因此，我把去不去喀拉葉的決定權交給朋友。

去或不去，再我來說，都會是我想要的結果。

最後，他選擇留在桃山山屋享受這一切。

享受一個平靜的下午。

聊天，發呆，寫寫東西。

這會是一個完美的四秀行程，我告訴自己，而且是因為沒有去喀拉葉而完美的。

雖然整個下午桃山山頂的雲霧籠罩著山屋，但關不住我的心。

我的眼，可以穿過雲層，可以看見山頂的美麗。

劉大哥夫妻今晚在山屋與我們相伴，劉大哥喜歡爬山，而老婆也跟著一起來了。

我們在山屋中，一起喝著劉大哥泡的茶，我帶的一小瓶的酒。

夜裏山上溫度降到十度以下，但山屋中只有一屋子的溫暖。

四人獨佔山屋，聊著山裏面的故事，他們一起登山的故事。

他們兩位夫唱婦隨，結伴登山。原本是劉大哥一人喜歡登山。

後來大嫂為了賺健康也一起跟著來。

我不羨慕他們，我告訴自己，有天我也會過這樣子的生活。

半夜三點，在靜靜的山屋中我醒來，點亮頭燈走出山屋。

拉開山屋的門時，門外的月光灑入山屋內。

山屋外的天空，讓月光給點亮了。

滿月高掛在天空中，耀眼的我要用手遮住才能去看獵戶座。

只有少許的一等星可以看見。

這當然了，是大自然不變的真理。

當月光皎潔時，星光就顯得暗淡了。

我抬頭望著月光，天空，聖崚，彷彿旋轉一般似的畫面交替。

半夜三點的桃山山屋，在月光下，會美的讓人心醉。

由山屋出發時，天色已經亮了， 太陽光躲在主峰的後面，照射的桃山主峰的剪影。

今天沒有日出可看，但我仍期待著山頂的風光。

一步一步的走向桃山山頂，在山徑上，回首大小霸。

看見一道直立式的彩虹在大小霸的右側。

大小霸搭著拱形的彩虹，完美的協調。

站在山腰上，心中不禁感慨，不管上山多少次，永遠都可以看見新的景色。

但是，如果那時，我知道待會在桃山頂我可以看見的景色，我就不會這麼早說這句話了。

在桃山之巔，今天的日出被重重的雲層給遮蔽。

光線奮力的由雲端中透出，一道道光芒，投在喀拉葉的山，投射在群山萬壑之中。

才慢慢的一點點的向上。

我坐在主峰，靜靜的觀賞著大自然的光影show。

在桃山主峰向聖崚望去，一條延綿到雪山，大小霸的山脈崚線，是整場表演的天空舞台。

我在雪山方向看見了一道彩虹，是一把劃過天空的虹光寶劍。

在彩虹的左邊反射著霓的光影。

兩道霓虹的顏色忽明忽暗，隨著背後打來的燈光跳動著。

忽然間彩虹顏色的濃度由淺轉深，吸收了光線後整個飽和了起來。

虹光寶劍就像是將要出鞘一般。

這時天空中開始飄起了雨。

接著桃山崚線的右方也出現了另一道拱形的彩虹。

慢慢的，慢慢的，這兩道彩虹越拉越長，越拉越高。

就在聖崚線的上方，左右兩彩虹連接在一起。

在天空中形成了一道完美的圓。

像是一個幻影，在桃山的山頂，海拔三千三百二十五公尺。

圓形的彩虹像是一個戴在聖崚上的皇冠。

像是陽光照射桃山的觀音圈。

我就在這圓裏面，高舉著雙手， 感謝著天給我的福份。

讓我可以看見這個奇觀。

我在桃山的崚線上，背後的陽光，風中的細雨，圓形的彩虹。

我無法克制自己內心的激動。想要用相機拍下這大自然最偉大的一刻。

事後我才知道，圓形彩虹的角度在近距離內用相機是無法拍下的。

彩虹由一端至另一端，橫跨84°。以一般的35mm照相機，需要焦距為19mm以下的廣角鏡頭才可以用單格把整條彩虹拍下。

不完美的天氣，讓我看到最美的彩虹。

池有山登山口前，打電話回家，一方面報平安，一方面也問天氣狀況。

得知台北宜蘭花蓮將有暴雨。

決定先登池有山後直接下撤，四秀的行程確定結束。

下山的路上，仍遇到一大團上新達的山友們。

將聽到的天氣消息告訴他們。

他們的嚮導點著煙，淡淡的說，台北宜蘭花蓮有暴雨，但我們在台中。

回程的路上，有時出大太陽，有時又下起了大雨。

我看著被雲封印著的品田山，對自己說，撤退永遠是對的。

留在山上，我無法確定明天，但是下山就一定會是安全的。

走回林道，雨又停了。

我們回頭往煙聲瀑布走去，原本的晚餐，可以直接升級為午餐了。

在瀑布旁，我取了桃山瀑布的水煮麵，直接就蹲在路邊大陣仗的擺開。

水快煮開了，雨勢又轉大了，

瀑布前的遊客，驚慌的四處逃竄著。

我却像沒事似的，任由雨下著，繼續在雨中煮著麵，只是拿了件雨衣披在身上。

我喜歡這個斜風細雨不需歸的悠閒。

雨水經由樹葉不斷的滴入臉盆中，不完美的天氣，加上這鍋不完美的麵。

但喝進口裏却有著完美的口感。

這暖暖的湯，味道真好，是因為我加了兩塊雞湯塊，還有一份雨中的悠然。

其實不完美的四秀，真的是完美的。

一路上這些不完美的事，成就了這完美的結果。

如果要說這次的行程，真的有什麼不完美的事。

就是我的登山杖在煙聲瀑布那神奇的失踪了。

而我所謂的不完美並不是懊惱掉了根登山杖。

讓我真正生氣的是，我莫名其妙的在山上製造了一個垃圾，又無能為力把它帶下山。

算了，這個如此完美的行程，總是要些不完美吧。

誠如我所說的：

最完美的行程，總是需要不完美的過程。